我家在村子里有两个院子,一个在村子南边,家里人叫它南院,一个在村子北边家里人叫它老院。
十年前,为了哥哥结婚父亲建了南院。婚后,哥哥嫂子一直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平时都是父亲打理。家里人很少去南院居住,父亲便在院子里种满了果树。
挨着围墙的其中一侧是六颗柿子树,一颗桃树紧挨着它们,桃树南边留了一小块空地,母亲每年都会把小空地的土翻上两遍,种上时令蔬菜,来供应全家的日常食材。院子的另一侧挨着围墙的是一排小竹林,再过来是无花果,石榴,靠近过道的是一颗李子树。歪歪扭扭的树枝总是越过过道,攀附在它对面的桃树上窃窃私语。冬天尚好,一到夏天枝繁叶茂,院子里过道都会变得窄小很多,而到了秋天,院子里果实累累,却是让人心生欢喜。
每年秋天快要来的时候,父亲总会提前做好摘柿子的钩子。柿子树比较高大,爬上去很危险。有了它,省去了很多麻烦。柿子相对其他水果成熟较晚,秋风吹了一遍又一遍,秋雨下了一场又一场。等到秋天过去了一大半,柿子开始慢慢变红了,鸟儿开始聚集在树枝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来自北方的略寒的秋风夹杂着零星小雨哺乳滋润着柿子的最后一程。这时总会有些柿子迫不及待偷偷掉落下来,几片树叶也伴随着陪伴了它整整一个季节的果实在秋风中优雅地漫舞,最后轻轻落在地上,落在柿子的身旁,继续守护着,像守护着自己的亲人。它知道自己终将会腐烂,被深深埋在地下,然后变成泥土。它带给不了人们香甜的美味,它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着自己的一生,却成就了他人。它是伟大的,就像父母之于他们的儿女。
秋风总是带着一丝悲凉席卷而来,尤其到了深秋,院子里果树叶子都被吹落下来了,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父亲也不常去了,有时我会独自一个人去院子呆着。父亲和母亲忙着地里的农活,他们要尽快把收获的玉米,棉花,花生等等运回老院里。南院仿佛成了我的独立小王国。南院是静的,它在村子的最角落,它没有车子的轰鸣声,也没有人们嘈杂的喧嚣声,甚至不会被人注意到。南院也是热闹的,它有鸟儿欢快地树枝上歌唱,有秋风吹过残留的树叶谱出美妙的旋律,还有秋日的余晖越过院子的围墙洒满了我的身上。
入冬之后,风从北方席卷而来,地上落下的厚厚的树叶经过几场秋雨的洗礼,已经腐烂在了泥土上。院子里除了那片小竹林,其他都没有了生机。几颗干枯的野草也在北风里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父亲去的次数更少了,有时一个月去不了两次。母亲有时便啰嗦父亲,没事去南院看看,院子时间长了不住人,没有人气容易荒废。父亲便慢悠悠地去院子里转上一圈。父亲去的时候我便在父亲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
院子背阴的地方还残留着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的痕迹,雪水融化过的地上有些松松软软,我看着冬日的阳光洒在父亲身上又从身上流到地上。北风吹动着他厚重的大衣,他略显弯曲的脊背看着坚实厚重,他似乎不畏严寒,任凭北风吹着。我竟开始心疼起来父亲,尽管那时我根本不懂究竟什么是心疼。但是看着北风肆无忌惮地蹂躏着父亲的身体,心里突然变得讨厌冬天,尤其是这让人看不见的南院的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