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的呼唤

初冬，陪同岳父及妻踏上回乡之旅，在老人眼里出现的是对过去時光的追忆

一一题記

初冬的清晨，被浓雾裹着的城廊渐渐清晰。

在这時节陪同岳父及妻和妻兄嫂弟妹一行10人，踏上阔别多年的故土。

冬陽缓缓升起，霞光冲破雲层的遮挡投射在我的身上。一丝丝暖意让我神清气爽，思鄉的情结从心底油然而升……

清水江边，沿江公路弯弯曲曲，路面平坦。沥青在冬陽的照射下散发出一股股刺鼻沥香。

车窗外山野里的美景不時闪过（遗憾的是我不能欣赏，因为开车）。心里的悸动早己飞过山冈向往着妻子孩提時代生活的地方。

车穿行在高原峡谷，两岸群峰层林尽染，红叶在山岚随风飘舞，象金黄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转过山口出弯，玉带般的仰阿莎湖衣袂飘飘宛若仙女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湖水清清蜿蜒東去，波光潋滟闪着清濯的粼光。在美丽的仰阿莎湖穿行，看江上白帆点点，渔歌声声，不由得又想起王立的《清水江恋歌》“一曲动人的飞歌，真情荡悠悠，阿哥阿妹的心事，就象江上的鱼儿，在清清的江水里，慢慢游走”……

车终于在一个转弯处停下，路牌指示一一新台！这就是妻孩提時代生活过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幢崭新的新台小学校，旁边是二幢新修的农家小屋，透过树林隐约可见几排低矮的小木屋，那就是岳父和吾妻魂牵梦绕的地方。

一条小路从村口直通村里，石板小径沐着朝晖光滑如镜。不知名的野花开在冬天里也在随风摇曳，象是迎接遠归的游子。

妻也抑制不住：“到家了，生我养我的故土”

岳父却用混浊而游离的目光打量着这既熟悉又刻骨的地方，嘴角嗡嗡不知在喃喃什么(岳父牙齿全脱光)，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说什么。

岳父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摸路边的青石：“这是我亲手摆放的岩石”声音嘶哑带着些许激动，妻也眼含泪光。

走过石板小径，来到旧時居住的小木屋旁，那里早就有听说我们要来的乡亲和亲人候在那里。故乡的的乡亲还是那么的纯扑和热情，人人呼长叫短，个个脸上笑容可掬。真的是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呀！

一阵寒喧，乡亲们早己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妻弟们一哄而上，一副饥不择食相，惹得众人大笑。我也不甘落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乡村里的口味纯正香甜，原生态的食品又一次让我口福满满。

这餐家乡的宴席直至夕阳西下，又上酒菜。山村之夜己是灯火初上。

岳父年事己高，可也吃得兴高采烈，围坐火塘，家长里短与众乡亲足足聊了大半夜。

時针己指向夜里11時，我扶岳父准备休息，可乡亲们哪里能依：“大伯（岳父在家排行老大）好多年没到家了，今晚我们要和大伯吃到尽兴，你莫管”不得己又重新坐下……

夜深了，乡亲们终于散去。我安顿好岳父后洗了一把脸，躺在床上，一下子放松下来，眼皮渐渐睁不开。努力地想睁开眼想想，无奈眼睛不争气，罢了！睡吧！

山村的夜晚是那么的静谧，山风吹拂传来阵阵林涛，忱着山村的涛声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从梦中被妻叫醒。

妻说，“爸爸要去看他4O年前栽种的树木和耕种过的地方，要我也去。”我说好！吃罢早饭，岳父、妻子和我及妻兄一行四人向小木屋后山前进。

岳父拄着拐杖在前面领路，我在后面摆弄相机将岳父和妻、兄的身影摄进心里（毕竟这样的情形难得，岳父年事己高镜头珍贵）。

后山的路铺着鹅卵石（旧时这是一条官道）。初冬，落叶将这条小路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

妻说，这是一条她不知走过多少回的路了。打从記事起就己经跟随父母亲不知经历了多少的跌跌宕宕，不知洒下多少汗水，印着不知多少希望和失望的脚步。

逝去的岁月象从山间流失的溪水，一去不复。回头看看常常是雲烟迷濛，往事如同隐匿在雨雾中的树影，朦胧而迷离，孩提時代的经历和故事搅合一起，記忆中的屏幕又一幕幕地闪现……

上到山坳，一棵参天的古树兀自出现在眼前。枫叶在寒风中涮涮飘落，冬陽也在注视着这棵经历了无数风霜雪雨的古树。

古树苍劲，在树旁有供人劳作時小憩的长条木登，树下有一块依树而摆放的石凳，己被人们坐磨得混圆玉润。

妻说：“这棵树是我每次随父母和村里的小伙伴上山砍柴時休息的地方，都要在这里比比谁的柴砍得整齐漂亮（柴削皮直而不弯视为漂亮）

抚摸树身，妻的倩影就留在了那里。

望着眼前参天的古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林深幽静的山路又传来孩提時代小伙伴们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和喧闹嬉戏的声音。

坐在树旁，听着岳父讲着妻孩提時代过去的琐事。脑海却又闪現出有那么一个夏夜。

妻和村里的小伙伴玩“躲猫猫”（如果你找不到躲藏的人，第二天伙伴们就开除你的游戏资格）,如何在草丛里捉蚱蜢，怎样趁首月色和小伙伴们一起在瓜田里摘瓜吃饱，然后躺在田垄上看月亮数星星，静静地听着田野里无数小生命的大合唱。蟋蟀、“扯勒婆（油蚱蜢）”、夏蝉以及许许多多叫不出名的小虫子，都在用不同的声音唱着自己的歌。宁静的夏夜因它们的合唱而充满了生机…………

看着满地的落叶，聆听岳父叙述过去的岁月，内心深处早已涌上一股莫名的情愫。虽然妻也曾经跟我说过岳父的过去（岳父5O年代也在检察机关工作，后被下放回原籍劳动），但現在却亲临他老人家生产生活的地方，真切地感受那逝去的岁月，怎不令我暗然神伤？

冬陽从树隙间泻下，斑驳的光点洒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一行人踩着太阳的光影又继续前进。

一边走一边聊，岳父不時停下脚步给我们指指点点。告诉我们哪些是他耕种的土，哪片树林是他亲自栽的。虽然己4O年了，可在他眼里仿佛就在昨天。岁月虽然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刻下道道印痕，但却磨不掉他对故土浓浓的乡愁和眷恋。

当年栽下的小树，如今已变成参天大树了。望着眼前高大的杉树林，走在山野小径，眼前又浮现出妻扎着两只羊角辫跟随父母身后像只小蝴蝶飞这飞那的情景。

一行人转过山头来到一处叫“三角田”的地方。妻子記忆的闸门又打开：

“小時候随父母一起上山打柴，下田捉鱼，弄得满身泥巴。每次经过这丘田都要在田里洗洗裹满泥巴的小脚，逗乐田里那一群群小蝌蚪。記得有一次随父亲到田里捉蚱蜢，父亲捉得后，我就用布袋装，然后拿回家用温水煮，捞出再用油锅一炒香喷喷地……”

听得我口水直流。

童年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却苦中有乐！

岁月沧桑，“三角田”还是原来的样子。

站在田垄上眺望山那边一层层梯田。初冬時节，田野上只剩下一堆堆草朵，在冬陽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的稻香。旷野无声显得有些寂寥。梯田依山而成，错落有致。可以想象春天時节这田野无异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沿田而上的一条小路直通密林深处。山色橘红，白雲浅浅，却又是别样风景。

我久久地凝视遠山，慢慢地发觉遠山的脸容有一抹忧伤的色彩。但却更有着我对山切切的依恋，有我对遠山不变的诺言！因为我是大山的儿子。

岳父和妻子伫立田野，目光久久停留在遠山深处，象是对明天梦想不舍地呼唤！

太阳缓缓越过头顶。

我们顺着原路返回，又到古树下小憩。妻说“这棵树从我懂事起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妻子的话惹得我们一阵哈哈大笑。

转过山坳，岳父又带我们进入另一片密林。

在林中，我终于明白岳父带我们来这里的意义。

因为这里是妻子母亲和岳父勤劳耕耘的土地，有岳母亲手栽下的桃李，有她一石一锄整修的田间小道，有他们一起辛勤耕耘的足迹……

来到一棵藤蔓缠绕的桃树下，岳父说：“这是春英（妻子的乳名）妈亲手栽下的果树”

岳父声音略带嘶哑和沧桑。站在树旁目光久久不愿移去。我明白这是岳父在寻找心灵慰藉，是对故土的眷恋，更是对逝去亲人的缅怀和对逝去时光的追忆。

妻子和岳父的身影被我悄悄地摄进镜头留下了珍贵的留影。也把我对岳母的怀念摄进心里！

妻子和岳父在岳母栽种的桃李树下留影

時光不经意从指间滑过，天边的雲彩已是一片酡红，金乌西坠，斜陽把我们拖成一串长长的背影。山村上空又飘起袅袅炊烟。

告别乡亲，踏上归程！

我在心里默默地：安息吧，母亲！

在这里我見证了您辛勤耕耘的土地，更感受了您勤劳善良的气息！

林涛阵阵，仿佛又传来遠山的呼唤！！！

后記：(岳母于42年前因病去逝，长眠家鄉，后迁安葬于剑河)此次皆同妻子和岳父故乡一行，让我体会到了浓浓的乡音，切切的厚谊！和对故土那份长长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