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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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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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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餐馆

农家小餐馆

 

这次出差回到家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刚要进小区大门,无意间瞥见左侧开了一家农家小餐馆。很显然,这是在我出差这半月时间内生的变化。我住在这小区,对周围的环境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个位置处在这座小县城的边上,是新开发的小区,而且入住率并不高。我是因为房租比较便宜的原因才租住在这里的。人少,所以周围的门面房的卷闸门上多数都还贴着招租的广告纸。周围没有超市小卖部,就连打游击摆散摊的小商小贩都很少来这里,自然对我们这些稀有住户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是很不方便。

小餐馆门面的装修并不是很奢华,不过很显然是崭新的。既然叫农家餐馆,自然,主要经营的是农家菜。门头上的这几个字所传递出来的信息,立刻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是一个业务员,常年全国各地的跑,可谓尝遍了天南海北的名菜佳肴,品过了五湖四海的特色美味,但是,依然对家乡的美食情有独钟。都说胃是有记忆的,这种记忆应该是与生俱来的融在血液里的刻在骨子里的无法稀释的不可剔除的印记。像我这种职业,每月在家呆的时间极为有限,当然,置办灶具就显得有些多余了。房子就像是我的固定旅店,一月能住个十天半月算是多的了。吃饭自然都是在外面餐馆解决的。

走进大门,我发现我爬楼梯的劲头比以前强了好多。冷静想了一下,并不是我兴奋地想回家。那冷冰冰的单身公寓有什么可期盼着着急回的。而是想尽快回去洗洗,换一身衣服之后,下去尝尝农家菜的味道:会不会地地道道?有没有像小时候时的妈妈做的味道?

我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就匆匆下楼了。走到小餐馆门口,从玻璃橱窗里看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难道现在这个时间点距饭点还早?我轻轻地推开玻璃门进去,目光扫视了一遍用餐环境。面积并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看的出来,老板张罗这间小餐馆也是很费周折的一件事。地段这么偏僻自然租金就很便宜了。室内的地板和墙面并没有过分地装修,用餐的桌椅看上去也是并不高档的便宜货。菜谱不是那种图文对照的合折本,而是用广告布打印出来的张贴在进门右侧的墙壁上,桌子还有打印的做过过塑处理的菜单。进门左侧的墙壁上有一道门,显然,那是连接厨房和餐厅的通道。门上挂着半打白色的布帘。通道的右边开了一个不大的小窗口,上方张贴着“出餐口三个字。出餐口的右边靠后墙装着一个小柜台,那算是吧台或者叫收银台吧。柜台上面放着一只可爱的招财猫不停地来回招手,很敬业的,没有一点要偷懒的意思。收银台的左墙上方和后墙上方都装了简单的小货架,里面放了便宜的酒水饮料之类的附带品。这也是为了充分利用空间的设计。店里并没有发现服务员什么的其它人。我想,这应该是两人经营的夫妻店。老公在后厨负责炒菜烧饭后厨加工,老婆负责端茶倒水,收碟子捡碗,擦桌子扫地,招待客人的前厅服务。多数小店都是这样的经营方式。

我找了一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下来。我正在拿着桌上的菜谱翻看,发现菜品的数量并不多,基本上都是本地家庭妇女能做出来的菜。就在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的男子,头顶也看着有点要谢顶的意思。从他的皮肤和谢顶的脑袋很难判断出他的年龄段。

“欢迎光临

简单的四个字在他的嘴里讲出来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别扭,一点都不自然。吐字是那样的生疏,而且声音是那样的微弱。我回过头,看到他一手提着个小茶壶,一手拿一只塑料杯,径直走到我坐的桌前,已经开始倒水了。毫无疑问,这是给我倒的。为了表示感谢,我轻轻地用右手食指点了两下桌子。倒好水后直接把茶壶放在桌上就又进厨房了。我想这应该是他们招待客人的第一项服务吧。我并没有急着点菜。一边慢慢地喝水,一边反复地翻看菜单,一边若无其事地扫视餐厅的环境。

我确定我要点那些菜了,这时正好那男的也出来了。他没有来我这里,而是直接进了吧台。毋庸置疑,他就是老板。进去之后,我看到他拿出一沓各种颜色的纸一张一张地翻看。我猜那一定是一些货单。

“你这店开业没多久吧?”作为业务员的我,和人搭讪那是强项。

“是,没几天。”

“哦,半月之前这房子还是空着的。”

“是的,你住这小区吗?”

“是的。”我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估计是看到我杯里的水快没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过来又为我加了水。我急忙阻拦没有起作用。弄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生意怎么样?”

“才开始,不怎么样。”

“你是师傅?”

“我老婆是师傅,我是打打下手,打打杂。”

这又引起了我的好奇。在餐厅说女人是大厨,就好比在医院里说男人是护士一样,让人觉得新鲜。

看来生意真的不咋地,除我之外,再没人进来就餐。现在正是饭点儿,应该是餐厅最忙的时候。这里却冷清地像礼拜天的学堂。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点了一份最具当地代表性的特色菜——豆豉扣肉。五花肉切成手掌大小薄厚的片儿,搁盐和佐料腌制一会儿功夫,然后又一片一片地分开整齐有层次地摆在碗或盘子里。上面撒一层豆豉,浇上生抽,放在蒸笼里,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出笼。这是最原始的家庭做法,出菜量较少。当然餐厅是不会这样做的,现在餐厅可能会放在蒸箱里蒸制,出菜量会大好多。他们会一次性提前蒸制好多份,然后放在冰箱里预备好。若有顾客需要便拿出一份出来加热一番即可上桌。那酱红色的肥肥的五花肉看着挺腻人的,入口却是舌压即烂、肥而不腻。再配一份时下山野菜的杂烩汤。里面加入蕨类菌类等杂七杂八的山野菜。不需要多,两个菜便能配出个荤素不缺,汤菜丰盛。我们这个地方靠近山林,身后这片森林不仅是当地人的后花园,也是当地人的菜园子。一年四季景色各异,山野菜更是你退我上,从不间断。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民,在这里,这里的人们几乎就是靠这片山林养育着。听老人讲,他们小时候生活艰苦,去的最多地方的就是身后这片山林。热了去山林,那里有野果山泉水,树下可以乘凉;饿了去山林,那里有野菜野味;冷了去山林,那里有干柴禾取暖;家里没有大米或者盐油酱醋之类的也去山林,那里有野山药,或者砍一背柴禾或木头椽子之类的背到集市上就能换来大米盐油酱醋茶。有的能工巧匠背回来木头,打成小凳子或者洗脚盆,背到集市上那更是抢手货。也有的家里人口多有闲老人的,养一群羊几头牛,一年四季整天都在那片山林里。一年羊生的羊羔子和牛生的牛犊子换来的钱,就能满足一年全家的开支和小孩儿的上学费用。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政府出台政策,要封山育林、退耕还林,人们再也不能向以前那样无条件地、肆无忌惮地向森林索取了。不过这片森林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后花园和菜园子的地位始终没有改变。

趁着厨师做菜的空隙,我先是向领导汇报了工作,接着又接了几个同事的问候电话。

很快,一盘热气腾腾的豆豉扣肉就上桌了。刚放到桌子的那一刻,你能看到肉会在盘子里微微颤抖许久。那酱红色的肉片,上面覆盖的豆豉,还有那香喷喷的热气向四周溢出,妖娆地钻进你的鼻孔里,会立刻让你口水四溢;慢慢地窜到你的胃里,再让你胃里的馋虫四处游走。此刻,你绝对顾及不到什么优雅和高贵形象。眼睛紧盯在那诱人的酱红色的肉片上,顺手摸来筷子。当然,夹肉的动作你得做得优雅一点。主要力道要掌握适中。若用力不够,肉片会自由滑落下去;若用力过大,会把大小适中得肉片分成两片也许体积相等的小块。更显得你的着急和鲁莽起了反作用。

味道的确不错,是地地道道的本地的味道,也是我记忆中的年的味道。我把这种熟悉的味道称作妈妈的味道。在我的内心里,这种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只有这种味道才会让自己无比踏实和自在,没有漂泊的感觉。那锅仔里炖着的青黄相间,茎叶相连的青菜和嫩指,最能代表本地特产。如果你在外地的餐厅硬要吃到这样的山野菜,服务员会认为你这是故意刁难人。服务员便前厅问经理,跑后厨问厨师。厨师和经理只能是一脸的茫然,很难理解你到底要什么。

看来老板没有对我说假话,生意真的不咋地。除我之外,没有一个顾客进来用餐。这会儿,一个高个儿的女人从厨房里出来,很自然地走进吧台里面坐定。这无疑就是老板说的大厨老婆。在安静的环境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人的注意,这是人的本能反应。我注意到:她高挑的身材,脸上画着浓浓的妆容。头发扎成马尾辫高高地扎在头顶,眉毛重重地画成倒“八”字向两边撇出。最引起人注意的是它的那对明晃晃的大耳环。当然,我敢肯定,那绝对只是很一般的装饰品,因为在金银首饰店里很难见到那样款式的耳环。不过配在她那长长的脖子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是那样的协调和完美。她的出现就像在寒冷的冬天里,寂静的屋子里飞进来一只不认识的鸟,不仅让你眼前一亮心头一热,还会让你产生无穷的遐想。它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竟然如此漂亮美丽。她从进去坐下就一直低着头,好像手在翻动着什么。如果任何职业的漂亮女性都能在她的职业后面缀“西施”二字,我想她应该能称得上厨师西施。至少在我的心理配得上这样得称谓。看到她,我承认我心动了。

这样的妆梳我想或许有两个目的。第一:或许能给她的老板老公长面子;第二:或许还能给自己的店里带来生意。若是真的像我猜想的这两种情况,也能说明她对老公的考虑和付出是够用心的。

这一餐,不仅让我勾想起了儿时的美味,更让我记住了这家农家小餐馆,注意到厨师西施。

我用餐时,只见那老板站在门口东瞧瞧西望望,来回不停地踱步。我想,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每个人都像冲他这里来用餐的,但结果都消失在了不同的地方。这时,我也时不时地东瞧瞧西望望,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地道的饭菜上,儿时的记忆也是暂时选择了隐退。我却有意无意地把脸转向吧台,目光落在那厨师身上。

酒足饭饱之后一直这样坐着终究不是个事儿。我喊老板埋单时,老板娘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头,眼睛向我这边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过来为我结账的是她的老公,脚步显得快了一些。很显然,这是他们提前分工好的。过来向我汇报了我该付多少钱。那声音显得那么弱,就像摆地摊的摊主不小心报高了价格生怕顾客不用还价就要走掉毫无办法挽留的那样心理没底。我付过钱后对老板说:“菜做的真地道,就像自己家里做的一样。你这才是地地道道的农家餐馆。”这时我发现老板原本拘束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没说什么客套话,只是笑起来堆起了两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就这表现,我断定他之前没有做过买卖。因为此刻顺茬说句表示感谢和顺便诚邀下次惠顾的话都没有讲一句。

第二天我回到公司,向领导详细汇报了我这次出差的情况后,领导首先赞扬了我这次出菜的功绩,然后让我回办公室先休息一下,承诺择日为我举办庆功宴。

我回到办公室,泡上一壶茶,浏览了一下最近公司的计划和通知之类的文件。然后就很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捧着领导的对我这次出差的肯定和赞扬懒洋洋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想,把全身的细胞都完全放松下来,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时光。

人要想做到什么都不想好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睡觉也能梦到许多不合逻辑、不合实际的事情。不经意间我又想起昨天在小餐馆用餐的情景。回味起那地道的农家菜,回想起看上去憨厚老实、长相并不出众的老板和他那画着精致妆容、身材高挑、长相动人的老婆。我在想,是我该为老板找了那样一个漂亮的老婆庆幸呢还是该为老板娘找了那样一个老公惋惜呢?其实这些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就像潘金莲嫁给了武大郎,世人顿首跺足地惋惜了几百年,换来的却只是亲人的唾弃和旁人的戏虐。

下班回到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为晚上吃什么开始犯难了。原本我是一个为了吃到满意可口的晚餐不辞辛劳,宁愿跑十公里路都乐意的人,今晚却是要吃什么脑子里都一团乱糟糟。最后决定还是到楼下小餐馆对付一顿得了。

刚到餐厅门口,老板就笑嘻嘻地迎着走了出来,很显然,他已经记住我了。餐厅依旧没有客人,我依旧选择了昨天的原位置。老板依旧提着茶壶,拿一纸杯加满水放在我的面前。这应该是他们永不省略的招呼客人的第一道服务程序。

“生意怎么样?”

老板苦笑了一声,满脸的愁容。“不行,差的要命。”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我这样安慰他。

他只是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没有讲话。然后就顺手递给我一张过塑过的菜单。我看了一面又反过来看了背面,菜品并不丰富,觉得真是没有什么新鲜的菜品勾起我品尝的欲望。他看我迟迟做不了决定,就顺便向我推荐了一句:

“卤猪手怎么样,这道菜我老婆做的也特别地道。”

“那就卤猪手吧。”我顺着他的推荐做了选择。后面又加了一个蕨类的锅子,算是荤素有配,汤也不缺了。老板向后厨递了菜单,他就没什么事了。餐厅依旧清静地让老板后背发热、内心发凉、额头发烫。这样的场景好似舞台上表演的演员,台下观众越多,越有精神,越自信;越是没有观众,越是心里发虚,越是没自信。只见他只是在门口和吧台只见来回踱步。

“老板,给我拿瓶啤酒吧。”我这样要求。

“好的。”老板为我拿来了啤酒,顺便也带来了啤酒杯和开瓶器。他帮我起啤酒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双手:那双手的各个骨关节都明显地凸起,手指头也显得那么短粗,还有那看上去暗淡、坚硬、厚实的指甲。这明显是之前干过苦力活磨炼出来的手。

“看你文文弱弱的我以为呢不会喝酒呢。”

“啤酒能喝一点。”老板替我把酒杯斟满,然后又去来回踱步了。

“老板,能和我一起喝杯酒吗?”我看到他来回踱步的样子,既觉得心烦,又觉得头晕,心里感觉来这里来错了。人还是应该往人多的地方走,不管是吃饭还是闲散地游走。毕竟人是社会性动物,有从众心理。在这种空无一人的餐厅里,觉得自己并不像消费的顾客,更像一个讨饭的乞丐。

“好嘞,好久都没有放开喝一回了,今天我请客,我们两好好喝上一场。”然后他又去厨房,我猜想他是去向老婆申请喝酒的事了。过了没多久,只见他端着一盘凉菜出来了。看来他是认真的了。

“小兄弟,今天就算我请你,陪我这个老哥好好喝一场吧,我已经压抑好久了。”

“哎,这样,我们两就放开喝,最后喝多少就是多少,不用你请客。不过可提前讲清楚了,你不能喝醉,不能耽误你做事。现在还没上客人,我俩慢慢喝几杯,呆会儿上客人了,你就忙你的去,不能影响你做生意,更不能让你老婆生气。”

“这个你就放心,我有把握。其一,我老婆绝对不会因为我喝酒而生气的;其二,应该不会有多少客人。这一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的,每天不是一桌就两桌,有时候连一桌都没有。一直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要愁疯了。”

刚倒好酒,瓶子还在他手里还没有放到桌子上他就迫不及待地说:“来,我俩先碰一杯走一个。”他喝酒确实很豪爽的,刚碰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话,只见他脖子一仰,酒杯就见底了。看他喝酒的样子,确实能看出受压抑的影子来。只有长时间心里受压抑或者受委屈的人才会这样子喝酒的。当然我也不能示弱和耍赖,我也是一饮见底。他一杯下肚,我看到了他的豪爽;我一杯下肚,估计他看到了我的真诚。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好像要了解一下我的情况了。

“我是一个业务员,经常全国各地的跑,在家里呆的时间少,可畏尝遍了全国各地的美味佳肴,特色小吃。不过总是觉得还是家乡的饭菜对胃。这可能是与生俱来的无法忘却的饮食记忆吧?

“也是。

“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我带着好奇,想证实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们两口子之前都在工地上干活。我干苦力,老婆跟着我在工地上为工人们做饭,时间久了,也就能烧的几个拿手的饭菜。不过都是些我们平时家里常做的家常菜。以前还行,老人也年轻,孩子也小,老人照看孩子,我们也没有什么顾虑。现在不行了,老人也老了,孩子也大了。老人需要照顾,孩子也不听话。长时间在外面奔波,老人也照顾不到,孩子也是没人看管,学习一塌糊涂,还学一身坏习惯。

“前面我们听说城里人都喜欢吃我们农村的家常菜。过完年就和老婆商量不要去工地了,在城里面找个铺面开家农家家常餐馆。能不能赚到钱先不说,最起码能照看到老人和孩子。老婆先是不愿意,一是对自己的手艺不够自信,二来怕风险大,没有打工来的实惠。经过我和家人亲戚朋友的几番鼓励和劝说,她才慢慢来了自信,同意这样做。不过现在看来她的顾虑是有道理的。现在一天一点生意都没有,我知道她是一肚子的火,就是目前还没有向我发出来。我们俩都只能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如果是长年做生意的人,他是不会在短暂的困难面前表现出如此焦虑和恐慌的。就像久经战事的将军一样,不管处在多么糟糕的处境下,自己都能保持高度的沉着冷静,阵脚不乱;如果是在和平年代里未经战争的元帅,若是遇到不利的局面,必然会表现出恐惧和慌乱。而且刚开业他就想着生意火爆,这样的事情是极少见的。

“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前期都要经历一段低迷的过程,你们不要慌,慢慢就会好起来的。菜品是餐厅的灵魂和招牌。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把菜品做好了,生意迟早就会好起来的。”

“嘿嘿,但愿吧。”

听了我的这一段话,我看到他的表情略微舒展了一点,不过还是表现出一副将信将疑、束手无策的神情。

“你年龄不大吧,我就叫你小兄弟吧。来,咱哥儿俩再走一个。”看来我的鼓励性的话起作用了。人就是这样,几句鼓励的话就有可能把一个陷入迷茫和绝望的人拉回来,再次激起前进的动力和勇气。我能感受的到,在他迷茫和绝望的心里,或许又燃起了希望的星星之火。

两瓶啤酒快喝完了。这时,他的老婆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盘油炸花生米。我想那应该是老板特意安排的吧,因为我并没有点花生米。径直走到我们面前。就在他双手捧着小蝶放在桌子上得那一刻,我注意到了她得那双手:粗大、关节凸起,而且还有皴裂没有完全愈合得痕迹。那裂缝和指甲里黑黑的污垢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永远都洗不掉。那双手和他那精致的妆容和高挑的身段极为不符。如果你只看到的是那双手,你全然不会想到手的主人是一个摄人魂魄的女人。她没有多说客套的话,只是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然后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开了。我的眼神不由自己地随着老板娘的背影移动。

再次和老板碰过杯后,老板依旧是一饮见底,我却是酒杯举到嘴边忘记了下咽。感觉心里像是有无数的小蛇在来回游走,直觉得全身发热,额头冒汗。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我处的环境。后来我想那一刻应该是我的脑子被老板娘摄走了。

“哎,小兄弟,你在想什么呢?若是觉得喝不下了就歇一歇。”

我怕老板看出我的色态而尴尬,连忙说:

“没事的,我突然想起公司的一点事。我赶紧端起酒杯一口闷完。再一次倒满。

没一会了菜就上桌了。老板没有骗我,猪手卤的是筋软骨酥但不失嚼劲,色泽红润却不显肥腻。可谓色香味俱佳。我一边吃饭,一边有口无心地和老板聊着天。不时地借机偷瞄坐在吧台里的老板娘,只见她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不停地在拨弄着什么。那画面就像一幅陷入相思的油画。我猜想她是在拨弄计算机。或许她在算一天的收入和开支,或许什么都没算,只是有心无心地拨弄着按键。当然,也许她的心里在想过去的得和现在的失,或许在为之前的决定和现在的处境懊悔不已,也许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也有可能心里在做着自我鼓励和安慰。当然,这都是我多情的猜想。

在老板去招呼除我之外的唯一一桌客人时,我仔细地看了菜谱,合计了我消费的金额。付费我时用手机支付的,不用找零的。老板知道我付费了后,死活要把钱退还给我,说是算他请我的,等下次了我再付钱。我怎么会是那种贪图便宜的人呢。再说他们的生意又那么差,无功焉能受禄?

我离开的时候,老板挡着我还是那样执着地要把钱退给我。老板娘也从吧台里出来了,手里确实拿着钱。我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心目中的厨师西施,确实给人一种怜惜的感觉。

出差是我的生活常态,当然,也是我的工作。长时间全国各地地跑,也见到过形形色色的夫妻小店。不过大多数都是老公在后厨烧菜做饭,老婆在前厅端茶倒水招呼客人。像他们这种老婆在后厨烧菜,老公在前厅招呼客人的实属罕见。不过有一种现象确实极为普遍:要么老婆长得白净漂亮,老公却因为经常烧油剁肉长的一身肥膘。要么就是老公因为长时间不见风雨长得细皮嫩肉地,老婆却是五官胡乱地拼凑,而且因为生活质量好营养过剩,身材严重走了形。每当这时,我的脑子里就会闪现出厨师西施的形象来。现在他们的生意好吗?是不是还是像之前那样糟糕?糟糕地她都舍弃了化妆的心思?当然,我还是希望他们的生意好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实实在在的生活状况。本来认识就是一种缘分。希望身边的朋友和所有认识的人生活都过得好一些毕竟不是什么坏事。在外跑的久了,就会想家乡的亲人朋友,就会想家乡的美食。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厨师西施的拿手菜。

这次回到家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原计划是到家之后第一时间到楼下的农家小餐馆吃饭的。夜幕下的车窗外,灯红酒绿。不管是小餐馆还是大酒楼,人影重叠,人头攒动,坐无空席。当出租车停下来,司机示意我下车时,我以为司机走错了地方。仔细一看,没错,眼前的就是农家小餐馆。它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清了,而且超出了我的期望和想象,生意异常地火爆。提着行李箱,本来就很疲惫的我本想着进去随便对付一口就回家休息的,现在隔着橱窗就能知道里面的情况。每张桌子坐的人都好像是压缩过的,里面不断传出阵阵欢笑声和猜拳声。这种场景,肯定没有我之前的随便选座位的自由了。看到眼前这种情况,索性拉着行李箱直接回家了。进来家门,容不得我多想,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经高照。其它感觉倒没有,就是感觉好饿。我估计我不是睡醒的,而是饿醒的。看看时间,早餐时间已过,午餐时间还早。不过像我这种性质的工作,生活并不是特别规律。什么时候饿就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有时间就什么时候吃。也就没有早餐、午餐和晚餐的讲究了。起来洗洗完毕后,就很自然地下楼去农家小餐馆了。这个时间点去用餐,我觉得那是最享受的一件事。你可以想坐哪个位置就坐哪个位置,而且没有人吵闹,更不用顾及老板的眼神盯着你看——用餐完了还不知道走人腾位子。

没错,小餐馆还是那家小餐馆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老板的变化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真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意思。只见他头发修剪的整齐有型,很显然还特意上过油,因为你能看到他头发黑的有反光,还不松乱。皮肤也好像比之前白嫩了好多。衣服和鞋子也收拾地干净整齐。看到我之后比之前还热情好多:

“哎呀,小兄弟,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声音是那样洪亮有底气,很显然那是内心流露出来的喜悦和自信。

当我告诉他我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时,他便使唤旁边站的小姑娘去泡茶倒水。小姑娘看上去只有20岁左右的样子。很显然,小姑娘一定是没有好好上学,也没有去学习其它谋生的技能,被他聘请到这里来当服务员了。估计小姑娘刚来不久,以至于对餐厅的环境陌生到找不到茶叶。小姑娘刚把茶水放到我面前,老板就吩咐她去扫地擦桌子。我只是隐隐地听到小姑娘“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看来最近生意不错吧,昨晚上我在门口过,本想着进来吃饭的,一看里面人都爆满,进来也没有位置,就索性直接回家睡觉了。现在饿的不行了才下来。”

“是吗?哈哈,最近不错,几乎天天都是爆满。我们两个人忙不过来了,后厨找了个帮厨的,那小姑娘也事最近招来帮忙的。”

“前面我给你说过,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开始都有一段冷清的阶段。哪有一开始就火爆的啊,慢慢就好了。”

“是啊,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你是知道的,每天一桌客人都上不了,急得我和老婆两人都睡不好觉。一天全家的开支不说,看不见的钱都要砸进去好多。每天进原材料是最让人头疼的事。进多了怕卖不完坏掉,进少了又怕不够卖。就为这点小事,两个人都争争吵吵无数次……”

我还没有点好菜,他就拿来了酒。显然,这是要请客与我的架势。

这大清早地喝酒不好吧?”我用推辞的口吻说。我心里明白,不管他是真心请我还是假意请我,最终消费多少我一定是要付的。这是我一向做人的原则。我是极为不愿意占别人便宜的。

大清早空着肚子就喝酒,我是极为不情愿的。然而看到老板的热情和兴奋的劲头,自己虽然不情愿,但也不能扫了人家的兴。不管怎样讲,人家对我显得还是特别热情的。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热情,远远超过了一个店主对顾客的热情程度。不知道是因为在他处于极度绝望和迷茫的时候我说了几句鼓励性的话还是打心眼里对我这个人投缘,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能感觉到他的自信,说话不但底气十足,还对未来的规划和梦想天马行空地大谈一通。先是说目前正在计划着增加一些新菜品,还要聘请几位专业的厨师。一是为了丰富顾客的选择和口味,二是为了把老婆从后厨解放出来较为轻松一些。更是为了以后做大做长远的打算。

不管是从他说话的底气还是脸上露出的自信的表情,都能感觉到他的确摸开了行道的大门,而且流露出来的是那种以行家自居的自信。我没有多说多少话,只是“嗯,哦,那不错……”之类的应付的话。一来我对餐饮行业不懂,主要是为了不让我们之间的谈话进入到尴尬的局面,也为了不扫老板的兴,我只能这样应付着。在我们碰杯的不经意间,我发现刚倒过茶水的小姑娘坐在那里无可事事。老板看到后不高兴了,脸顿时拉下来恶狠狠地对小姑娘说:

“你看看,桌子和地面都乱七八糟地也不知道收拾一下,你再看看那凳子都东倒西歪地也看不见吗?要如何摆放之前没有教过你吗?没一点眼力劲。”

为了不让老板看出我对他对待小姑娘的态度不满意,我端起茶杯浅浅泯了一口茶水,很自然地把脸侧向另一边的墙上。其实我什么都没有看。

当他转过身子脸朝向我时,那张刚才还乌云密布的脸已经是雾开云散了。我慢慢地把脸转过来,没有看他,而是把眼移到桌面上。我端起酒杯,示意和他碰一下。我知道此刻我不能什么动作都没有,而我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个动作了。因为我不能责怪他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也不能劝他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发脾气。此刻,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简单地对付一口饭,然后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所欠妥。而我已经感觉如坐针毡,真的不能久坐下去了。

为了尽快离开,我只要了一碗面条。当小姑娘为我把面条稳稳地放在面前时,老板说他要去厨房看一下。就在这个空挡儿,我慌乱地吃完面条。我生怕他出来和我坐在一起聊个没完没了,以至于我不能找一个合适充分的理由离开。等他从后厨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啤酒和面条的钱一并付了。手机支付不仅免去了收整找零的麻烦,还消除了收付假币的顾虑,更是省去了面对面监督支付的不信任。还是像上次一样,他过来阻拦我买单,但为时已晚。不管是真心实意的埋怨还是虚情假意的客套,他还是带着责怪的口气说我太客气。我顺水推舟地税:“下次吧,下次我指定不付钱给你。”他好像显得很无耐地说:“下次一定哦,下次可不能这样子哦。”我借口要回公司有些事情需要核对一下转身出来了。刚来的时候还计划着要好好吃一餐,最好把昨晚上的都补回来。若是能见上厨师西施那就更好了。现在遇到这样的场景,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哪有什么心情惦记什么西施哦。就想尽快离开。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再也没有光顾过这家餐馆。每天都会在他家门口经过好多次,我尽量走在马路对面,怕让他看见又客气一番,弄得好生难堪。 不过每次经过他家门口时都看见里面有好多的客人。

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天下午,几个同事闲得无聊,说晚上要一起去聚餐。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得消息,询问我说我楼下有一家农家小餐馆很有特色,家乡菜做得特地道。关键是一位美女少妇掌勺,这是很罕见的事。听说那少妇确实有几分姿色。决定晚上要去品尝一番,最主要的要去一睹厨师西施的芳容。他们一说我就知道说的那一家了。问我有没有去品尝过,厨师西施怎么样,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邪乎吗?看来称呼她为厨师西施的人不仅仅是我一个了。

“我只是去过一两次,饭菜也就是一些本地的家常菜,没有像你们听到的那样邪乎。至于你们说的厨师西施我是没有见到过,可能我还没有修到那份福份吧。”我的回答尽量轻描淡写,很平静很轻松,生怕提高他们的欲望和好奇心。不过他们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不管怎样,决定要晚上去品尝一次。

刚到门口就看到里面坐满了人。不过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看到老板娘在大厅里忙活。很显然,他们一定是请了专业的厨师,把她解放到前厅来了。只见她来回不停地穿梭在各张桌子和人群之间。那高大的个子和标致的外表真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意思。说实在话,那身材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性中绝对称得上上品。妆容好像比之前更浓了一些,上衣的领口也比我之前见的时候低了好多。头发依然高高地扎起。我敢保证,那对大耳环绝对没有更换。

看到我们,估计是认出我了。没有显得特别热情,只是娇羞地莞尔一笑。然后轻声地说了一句:“过来了啊。”老板先前是在吧台里面的,看到我转身从吧台里面走出来,热情地迎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脸上的笑容几乎把眼睛挤没在深深的眼角纹里。

“哎呀呀,小兄弟,好久没见你过来了?”

“你是知道的,我这工作没什么规律,生活也就没什么规律,走到哪里吃住到哪里。什么时候饿就什么时候吃,时间和地点都不确定。就我那房子,一年住不了多久,房租还得按时照缴。”我是这样圆滑地回答。总不能说看不惯他指使别人毫不客气的样子吧。他回头看看我身边的俩位同事,便热情地说:

“这俩位是你的朋友吧,”我的简单回答只是给于了肯定。他便热情地一一握手。然后他扫视了一遍大厅,发现靠窗的一桌客人起身要离开,他便高声喊小姑娘过去收拾桌子。

我们入了座,随后老板亲自提着小茶壶为我们斟上了茶水。这是一道不管顾客需不需要都不会省去的服务程序。这应该是小姑娘的任务,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受到了如此高的礼遇。老板一边为我们斟水,一边推销他们的菜品:“有时间尽管过来,除了之前的特色家常菜之外,现在又增加了好多菜品。我专门聘请了两位专业的厨师,手艺都不错。我知道你是吃遍山珍海味的人,今天你尝一下就知道厨师专不专业、菜品地不地道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胡乱一吃,对美食没有过研究,至于地不地道,我更是一窍不通,只是能尝出来合不合口味。”我和老板交谈的间隙,我那两哥们儿一刻也没闲着,脖子就像装了轴承一样脑袋来回转个不停。我知道他两的眼睛都在随着老板娘的身子来回转。我不知道老板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估计意识到了也假装不知道,就全当他们在观察和熟悉餐厅环境呢。

当老板唤来小姑娘把菜谱放到面前时,他俩才把眼睛移到菜谱上。菜谱已经换成了图文对照的折合本,而且菜品也比之前丰富了不少。我依旧点了他家的招牌菜——豆豉扣肉,剩下的就交给他俩了。我知道,他俩主要是来看人的,至于吃什么并不重要。所谓秀色可餐吗,只要有幸一睹厨师西施的芳容,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说来他俩也算幸运,今天那婆娘一直在前厅忙活点菜上菜,收碟子捡碗。那婀娜的身材在顾客面前展现的一览无余。当他俩兴奋地要笑出声时,总会举起水杯堵在嘴上,以免笑出声来引起难堪,失了体统。他俩问我为什么和老板那样熟悉时,我就以实情相告:“是因为在他们生意很差的时候我来他家吃过几次饭。”他俩坐在我对面,时而向我挤眉弄眼,时而向我竖起大拇指。我知道他俩的心里一定乐开了花,此行的目的得以满足,没有让他俩失望。

生意确实不错。只见那老板娘来回穿梭在不同的桌位和客人之间,小姑娘也是来回不停地忙的满脸的热汗。老板则站在吧台之内,就像在战场上指挥部里的将帅,掌握着战争的大局,哪里需要撤退或者哪里需要支援。调动着老板娘和那小姑娘来回移动——上菜或撤台。

我那俩同事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就在这忙乱之中,我的那朋友大喊了一嗓子:“老板娘,我们的菜几时上?”

“来了。”来的不是那小姑娘,是老板娘提着茶壶过来了。先是没有说我们的菜什么时候能上,而是先为我们的茶杯里加了水,然后带着微笑说:

“你们的菜不会等太久就会上,现在正是晚餐高峰期,上菜要稍微慢一点,望几位谅解一下。先喝点水。”我连忙说“不着急不着急。”为了不让他俩看出我心里的鬼胎,我很平静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她莞尔一笑离开了。老板娘的亲自服务,恰好随了我那俩小鬼同事的愿,他们就想近距离目睹那外面人传的厨师西施。这可乐坏了那俩小子,年纪不大,倒还喜好这一口。我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有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我倒觉得我的内心的尴尬已经显露在脸上了。觉得脸开始发烫,整个身子就像坐在了针毡上左右扭动,别扭极了。

当然,我也无法克制自己,很不刻意地从头到脚审视了她一遍:衣着打扮确实比之前时尚了许多。再加上人家那天生的优势摆在那里,显得更有韵味。她倒水时我注意到她的那双手,还是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那是在艰苦的条件下留下的痕迹,或将很难褪去。

当那老板娘离开之后,俩小鬼在我面前不停地竖大拇指,还挤弄鬼脸。当然我知道他俩在向我表达什么意思。为了不让他俩视我为敌对方,我也使了鬼脸,竖了大拇指,表示回应。现在我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她家生意好的原因了。而且在邻桌的大哥的说话和行为中也能看出点意思来。每当老板娘经过他的桌旁,那讲话的神态就显得特别豪气,喝酒的架势就显得特别豪爽。从他们的神态可以推测出一部分,他们和我们一样,或许不是为了吃饭而来的,都是为了一睹老板娘的姿色才来这里就餐的。或许要专程来这里的路程还不会很近。我们在相互挤眉弄眼的愉快中度过了等待菜品上桌的无聊过程。

当灰头灰脑的小姑娘为我们上菜时,少女的优势竟然没有战胜少妇在我心中的优势。那俩小子更是显得不耐烦和一脸的嫌弃。说人家小姑娘没眼力劲,主菜不知道放中间,汤碗汤勺也不知道提前准备好,主食也不知道及时上来……当老板娘听到抱怨声走过来后那俩小子的脸变得比夏天的天还快,脸上立刻堆满了娇羞的笑容。一个劲地说:“小问题,没关系的。”在你这里时小问题,在老板那里可就是大事情了。骂小姑娘没出息,来这么久了还是老样子,一点不知道长进。在那么多人面前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面子,当然,他自己的形象也没有顾及到。说完之后,小姑娘依然忙前忙后,端茶倒水,上菜上汤,收碟子捡碗,擦桌子扫地。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一样。老板娘也好像对小姑娘不太满意,虽然没说什么,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也能看出对小姑娘的嫌弃和失望。

我们一边兴奋地小声说着话,一边用餐时,老板左手拿着一个酒杯,右手拿着一瓶酒,满脸堆笑地要为我们道歉赔不是。我不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管理的缺失表示歉意还是因为之前与我有过两次交谈的原因,或者是被我们兴奋的场面感染了,诱发了他胃里的馋虫,想借此机会安抚一下胃里蠕动的酒虫,从而在百忙之中也不用找借口,堂而皇之地在老婆面前小酌两杯。老板过来之后先是微笑着说了一套客套话:

“不好意思,首先对各位的服务不周表示歉意。”然后为我们都斟满了酒。要和我们碰杯赔不是。当然,在我心里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他俩也因为受到老板娘的亲自服务而心里乐开了花。我们碰完杯干过之后,老板顺势坐在了我的旁边,再一次为我们斟满了酒,并且开始和我攀谈起来:“好长时间没见你过来了,这两位小兄弟是你同事吧?”我肯定了他的猜测。至于我好长时间没过来我绝对不能实话实说。我说:“每次都想进来,每次到你家门口看到里面都是满员的,没位置坐。再说我经常都是一个人,我一个人占你一张桌子不耽误你生意吗。”

“哎,你客气地,你来就是不消费,咱哥俩聊聊天不是也挺好吗。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或许你还可以为我指点一下做生意的方法呢。”

“我那都是瞎说,即使提的小小的建议或者意见,那都是我们闲聊时无关紧要的话题,你也不能完全接受和采纳。再说了,隔行如隔山哦。”

“哈哈,你总是那么谦虚。刚才对几位的照顾不周,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是那小姑娘没出息,不长进,来了都有两个月还是老样子,今天说过明天就忘。脑袋跟榆木疙瘩一样,不长记性。这样,今天你们的消费免单,就算是我向你们赔礼道歉了。几位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吃好喝好”。听他说话挺豪气的。

“吃好喝好是一定的,我把他俩大老远带过来就是为了吃好喝好。不过免单还是算了,天下哪有白吃的道理。”我笑着说。

“就这么定了,今天听我的。来,我们再走一个,完了你们就慢慢用餐,我还得招待别的客人去。”我们再一次碰过杯,然后他把半瓶酒放在我们桌子上,只拿着空杯走了。

真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的这一套客套话和碰杯赔礼道歉的礼数,让我震惊不小。之前那个连简单的欢迎光临都讲不利索连一句谢谢惠顾都不知道讲的人,现在竟然这样能说会道。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这一套客套话和碰杯的礼节,让我这个阅人无数的业务员都自叹不如。

自老板离开后,我们更是毫无顾忌地大吃大喝,在他俩的陪同下,吃饭的气氛不但活跃不少,我的酒量好似比之前也强了许多。在他俩恍惚不定的眼神和那若明若隐的话语中,都能感觉的出他俩对老板娘的仰慕之心。古人形容女人漂亮说是秀色可餐,老板娘的秀色在他俩面前虽然还不能达到这种地步,最起码在他俩面前可以下酒。因为他俩喝的酒比平时多的多,也包括我。

用餐结束后,我们心照不宣地都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一来想借此气氛还想喝点酒,二来各怀鬼胎地都想再瞄几眼老板娘的风韵。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扫了我们的兴。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粥向着邻桌地客人走去。快要到桌前时,邻桌的大哥不知是兴奋过了头还是心里进了鬼,突然站了起来,小姑娘本能地向左躲闪了一下,她不能躲闪幅度太大,太大会直接泼到我们这边桌上。结果还是没有躲开胳膊碰到了汤盆。汤盆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汤洒了一地,陶瓷的汤盆渣子蹦蹦跳跳地溅到门外去了。那大哥已经慌乱地胡乱拍打,幸好洒在衣服上的不多,自然也就没有烫到人。

可能是本能的反应,大哥顺口就来了:“你怎么搞的,眼瞎啊,不知道看吗?”吓的小姑娘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表情惊愕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知道赔礼道歉,更不晓得推卸责任。老板和老板娘听到喊声赶快过来,首先询问和查看大哥有没有被烫到。看到老板娘都来了,那大哥拍打过后感觉并没有汤到自己,回头看看站在原地好像噩梦未醒的小姑娘。脱掉外套查看了自己的胳膊,确定没事时,脸上顿时显出难堪的窘色,显得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过于兴奋没有看看周围突然站起来了。小姑娘没烫着你吧?”

“我没事。”小姑娘战战兢兢地回答。为了缓解小姑娘的紧张情绪,汤主人安慰小姑娘说:

“你不要害怕,汤钱我照付。你帮我问一下老板,汤盆多少钱我也照赔。没烫到人就好。你赶快收拾一下地面,免得滑倒人扎到人。”

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没烫到人,其它的都是小事。遇到谁都是这样说。但老板不这样想,不但非要让小姑娘向客人赔礼道歉,还把小姑娘骂了个狗血喷头,啥也不是。我就坐再旁边,心里确实也听不下去,不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就像遇到别的家长批评教育孩子一样,你不知道该向着家长还是向着孩子。汤主人也是一再劝说老板不要这样对待孩子。没烫到人就算万幸。尽管汤主人一再劝说,老板还是不依不饶。手指不停地指在小姑娘的脸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一点都不顾及形象。老板娘倒是好一些,不过脸也是拉的老长。最终在汤主人的推搡之下老板才进了他的指挥所——吧台。汤主人回到座位继续吃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小姑娘清理了地板上的汤盆的碎片和汤汤水水,然后擦干净了地板就回去继续忙活她的事去了。

经过此前老板的一番大闹,我再也没心情继续坐下去了,就想尽快离开。不过我不能首先提出来,我怕扫了他俩的兴改天会责怪我。结果他俩也没有再坐下去的兴致了,示意我要离开这里。于是我立马喊小姑娘拿来我们的消费单。现在我就很乐意效这样的劳。手机付款成功后,我们就立马起身了。老板看我们要离开,嘴里还说些挽留的话,脸色也好像比之前舒展了一些。我们哪里还有坐下去的兴致哦。我没有向他说什么话,只是摆了两下手就出来了。而且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想来这里用餐了。

我们就这样带着满足和遗憾离开了。满足的是他家的饭菜确实也地道,用餐的气氛在他俩的调节下吃的也是酒足饭饱、胃胀肚圆。他俩也真正地、全方位地目睹了别人传扬的厨师西施。当然也包括我。遗憾的是经过老板的这一闹腾,确实影响了我们用餐的心情和继续消费的欲望。我不经意地观察了周围其它在座的客人,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可以看的出也有受影响。

今天出差回到家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我下了车不经意间又瞥了一眼农家小餐馆,结果是卷闸门都是锁着的。我猜可能是老板家里有事回家处理其它事了。在他开店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里也陆陆续续开了几家小卖部和杂货铺,也有卖早餐的小吃店,算是给我们这些住户提供了不少方便。我想他们都愿意来这里,或多或少是受了农家小餐馆的影响吧。

第二天我下楼吃早餐,因为好奇,我向老板问起农家小餐馆的事。老板的回答出乎了我的猜测。

“查封了。就前几天的事。”

“因为啥呀?”早餐店老板的回答立刻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因为啥?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也不是一天半天积累的。前面不是一直生意很好的吗,可能是赚了些钱。当然这也算是抱住财神爷的小腿了。做生意嘛,就是为了赚钱的。不赚钱谁还会去做啊。赚到钱了是好事啊,他倒好,脾气也见长了,总是一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先是和顾客有过几次拌嘴。我们干的就是面对面伺候人的活儿,人家花钱来你这里消费,就是要让你给伺候好了,人家高兴了,下次还来。人家来了就是上帝,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既然干这一行了,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哎,老板,我们都是相互的,我想任何一个消费者都不会把自己当成上帝或者衣食父母来自居。”我笑着对老板说。

“人家这样想是人家有素质,高看我们。但我们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那后来呢?”我带着好奇问。

“后来啊,后来是因为一个顾客用餐时在菜里吃出来一个不明物,顾客的意思是让老板看看。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讲好话赔礼道歉,祈求顾客谅解,毕竟饭菜都是人做的,难免出现一些小疏忽。解决的办法要么就是换菜,要么就是免单,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最好。他倒好,说是人家顾客想吃霸王餐,没钱付账才自己才搞了这样一场恶作剧。你听听那像一个做生意的人说的话不。”

“那最后呢?”我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最后人家顾客也没发火,还按价付了钱。结果第二天早上刚开门,就有食品卫生部门的人上门来检查了。老板一问才知道让人举报了。检查的结果是后厨卫生不达标,还有使用地沟油的怀疑和迹象。”

“哦哟,如果确实用了地沟油,那可就问题大了。小则吊销卫生许可证和营业执照,弄不好还有牢狱之灾哦。”

“那可不。现在国家把食品安全看的多重要啊。想在这方面动手脚发大财,那指定是被利益冲昏了脑袋。我们的这个行业就是完完全全的服务行道,首先要把菜品做好了,这是硬件服务。其次,软件服务你还得跟上,时刻你都得笑脸相迎,还要应付得了刁钻顾客的无礼取闹和挑剔。再说了,我们这是个需要精打细算的行业,你不在如何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和降低成本方面下功夫,还想通过那些歪门邪道一夜暴富,那是自寻绝路。”

“是啊,生意好了就得好好把握机会,经营一个店不容易。”我带着惋惜的口气说。

“那可不,一个店从开始做起来,比养一个孩子还要难。有的孩子懂事,长大一点就不要家长操心了。而开店,你要开到什么时候就得把心操到什么时候。尤其是餐饮行业,你得时时刻刻拉紧神经,容不得半点马虎。这个做事和做人一样,是一辈子的事。生意好起来了,你就得把全部得精力投到菜品和服务质量上,为我们的顾客提供更好的服务。开店时间长了,来的多数都是回头客,都成了朋友,你还好意思坑朋友吗?”

“那是,可不能这样。”

“做生意讲的是诚信。有的人做生意赚了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好像谁离了他不行似地。有的人就是这样,生意不好的时候又着急,好了吗又不好好做。稍微有些转机就开是动歪心眼了。要么减量,要么涨价。这还是有点良心的。良心坏的就开始动歪念头了,弄虚掺假、以次充好。这样的路子都不会太长。”

“哎哟,我得走了,和你聊的多了,上班要迟到了。”我看了时间才发现老板这样健谈。

“哦,你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我顾不上给老板回话就走出了早餐店。

我一路小跑赶到公司,两个小时过后就是喝茶得时间了。闲下来之后又想起农家小餐馆的事情。看上去憨厚老实的人,怎么做出了这种自绝财路的事呢?是  财迷心窍了还是利益冲昏了脑袋?当然,检查肯定会出一个结果的。至于还能不能见到厨师西施,就得等检查出什么样得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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