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点稻谷就那么难？

种点稻谷就那么难？

汤景常

福贵大年初六就耐不住，扛着锄头下地了。

“有食冇食，聊到初十。”是当地的风俗，村里人都在正月初十以后，才开始农事活动。

“我一天也等不住了。”福贵说，“明年过年，咱无论如何也要喝上自家酿的黄酒娘。”福贵以前耕田都要留出一小块来，种些糯米，自家酿黄酒，逢年过节，亲戚朋友上门，他就用锡制的酒壶在热锅里烫热，让他们尽情地喝。福贵说，咱酿的黄酒止饥又止渴，还不上头。

今年过年，买来的黄酒，喝一小碗就上了头。

福贵来到地里，他的几亩地撂荒了一年，到处是杂草，长得都比他高，他不知从何处入手。

原来福贵的这几亩地是一直种着稻谷的，去年，村里来了一位山东的蔬菜老板，要在村里流转几百亩地，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多，他们都同意，一年一亩有一千元的租金，他们觉得荒了就一分钱也没有。

福贵开始的时候不愿流转，他说他种了大半辈子的地，流转了他去做什么？

山东老板说可以到他地里干活，村干部也极力做他的工作，福贵架不住劝说，就勉强答应了。

山东老板租了他们的地，没有全部都种上蔬菜，把福贵的地足足撂荒了一年。

福贵把地整理好后，正准备播种，却遭到山东老板的阻拦，山东老板说，地租给了他，就是他的了，任何人不准动！福贵说，地还是他的，你不种他就收回自己种。两人闹得很凶，谁也不让谁，有人叫来了村干部。

村干部对福贵说，地租给了人家，是有合同的，人家又不是没有给租金，人家撂荒是人家的事，要他把地还给人家。

福贵不听，他认死理，把地撂荒是不对的，他经常看新闻，了解上面的政策。

他们又闹到镇上，镇干部叫山东老板先同意福贵耕种一年，一年后，如果山东老板要种蔬菜了，就应该收回，总之，地不可撂荒。

福贵总算播了种，插了秧。

也许是撂荒了一年的地，肥力倍增；也许是福贵种稻子的手艺不减当年，绿油油的水稻转眼就抽穗了，引来成群结队的麻雀，有的贴在禾茎上，有的站在田埂边，有的在禾穗上空盘飞，唧唧喳喳的，好似在研究谷粒成熟的日子。

福贵看出了端倪，用了一晚上功夫，用稻草扎了许多假人，穿上红红绿绿的衣裳，往稻田之中一矗，像是许多哨兵。一时间，鸟儿都躲得远远的。福贵有些得意，扛着锄头，哼唱着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

可是，谷穗饱满弯腰的时候，鸟儿们又识破了福贵的把戏，纷纷又飞向稻田，立在假人上拉屎，饿了就去啃香甜的谷粒。

一招不灵，福贵又生一计。福贵隔三差五地走到田边，放起了响炮，把鸟儿吓得四处逃窜。

黄橙橙的谷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福贵陶醉了，仿佛它们都变成了一壶壶香甜的黄酒娘。

白天鸟易驱，夜鼠却难防。几夜功夫，田里的稻谷就被山老鼠糟蹋得不成样子，倒的倒，歪的歪，谷粒拖得满地。福贵耕田耕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老鼠！

福贵又骂起村里的捉蛇大王“九指”来。当年，“九指”因为捉一条眼镜王蛇，手指被蛇毒碰到了，他立即砍掉了手指才保住性命，剩下九个指头的他就被村里人叫作“九指”。

去年，就在福贵的稻田一侧，“九指”又发现了一条近十斤的眼镜王蛇，眼看它就要藏身洞口，“九指”死拖蛇尾不放，不料，蛇头从另一个洞口伸出，咬伤了“九指”的大腿，“九指”拼尽全力挥刀砍向蛇的七寸。最后，“九指”和眼镜王蛇都毙了命。

福贵想，蛇是老鼠的天敌，“九指”把蛇王砍了，老鼠会不猖獗？福贵就骂起了“九指”，“九指”真该死！

看来，今年过年又别指望喝自己酿的黄酒娘了。福贵想，为啥现在种点稻谷就那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