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坡是个有故事的地方,曾因木多石多而叫石村,仅听这名字又“村”又“坡”还“石”的,就让人心生向往。出广西首府南宁市区向南而行约20公里就是江南区江西镇木村坡了,这个掩没在山里的中国传统民族古村落,犹如一颗散落在民间的珠宝,在秋阳的照拂下,渐次发光明亮。
面朝木村坡,而我不敢吱声。晚秋的风细细柔柔,阳光和煦,把这个有山有水的古村落梳理得轮廓分明。百年老树依然葱绿常青,正在潜滋暗长;幽深静谧的老宅,还在承续着尘世的香火,如一位高深莫测的长老沉浸在时光中参禅打坐;东、南两面的闸门默然而立,似乎还在忠于职守他的主人,那条里通外合的巷道,看上去还有些悠长而又多情,我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这些明清遗风里穿蓑戴苙的乡里乡亲。
面朝木村坡。凝神细看,村口那些参天大树们抱成团在天高云淡里勾肩搭背,似是窃窃私语,一起谋划探索下一个百年青春大计。居长的两棵“鸳鸯”樟树紧挨在一起,同生于明代1543年,一年四季以长者遮天蔽日的胸襟,护大佑小,有大叶榕、小叶榕、假苹婆、华南朴、铁凌,这些大的小的风里雨里结伴成长,棵棵都是姿态挺拨,越百年意气风发。尤惹人注目的是金庸笔下那棵令人胆战心惊的“见血封喉”(别名叫箭毒木),120年后仍枝叶繁茂,如今精神抖擞立于大庭广众之下,任人抚摸,想不起金庸所写的刀光剑影,戏说的故事是猴年马月的事?只是这里浓荫树下的戏台子,与老树老宅生在一个时代的天空下,古往今来,说的唱的演的却是同一出戏:惩恶扬善!
面朝木村坡。石墙围绕下的老宅,庭院深深,安享着岁月静好。屋梁檐脊上的走兽饰物,雕的龙、刻的花,棱角清晰得很,栩栩如生,仿佛看得见当年罗姓、廖姓、邓姓家族的长辈,他们铁心向南艰难创业,与平话、白话、山歌打成一片,咬定青山背水一战,一锄一镐下长出生动的庄稼,硬是在旧时岭南这片山与水的缝隙里构建起了属于自已的村庄。青砖、乌瓦、石臼,历历犹在;窗牖、门墩、柱础,坚强挺立;宝瓶、铜鼓、万字、八卦,入木三分。门楣上高悬“进士”二字的“文化人家”,尽管器物斑驳,串堂的风里,仍有朗朗的读书声拂面吹过。一长溜墙院石缝间,曾经刺过匪徒盗贼的“番鬼莲”(属于仙人掌科植物),一门心思尖刺向上,仍然顽强生长。
扭头仰视门头上的铜钱状饰物,和正堂里正襟危坐的观音菩萨,不舍昼夜朝向不改,一直守望着纳财招福的初衷,那是世世代代、生生不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啊!
面朝木村坡。踩着磨得光亮的小石子,从东闸窜过巷子就可到达南闸,仅仅才17.8米,一不小心便脚踏烟火携手与共的罗家、廖家、邓家了。石碑上,还清晰刻有暗藏玄机的北闸、西闸、横闸、细闸……现实的、记忆的,十一道排列有序的石闸,让我铭心刻骨,无疑不是前人与后人跨过越过的一个又一个坎,无疑不是亲情、友情、爱情四通八达的一扇又一扇门。伸手触摸,我索性口无遮拦,忍不住打开心底的闸门,歇斯底里说出:这就是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