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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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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板

我们镇上的赵哥,是个大老板,十分有钱,但最近得了失心疯,送进精神病院去了。

赵哥比我大十三岁,是社区医院对面的赵叔家的孩子,小时候我还跟他在后院下过棋,不过我小学快毕业时他坐飞机去了南方,说是要闯荡一番。这不闯荡不要紧,一闯荡还真就闯荡出了名堂——赵哥开了一家服装公司,生意很好。后来他回家乡,给赵叔和赵姨带了一大堆南方的土特产,让邻居们羡慕至极,甚至还有人也像赵哥一样试图下海,但也无疾而终。赵哥和自己的父母、妻子(赵哥在二十三岁时就已经结了婚)待了三天,就又回到南方了。据说赵哥回到南方后,生意就不断扩大,他的妻子也在他离开的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无论是孩子出生、满月还是百日,赵哥都忙着工作,无暇回家看望,这也落了妻子不少的埋怨。

过了三年多,赵叔和赵婶相继去世,赵哥却没有回家参加葬礼,两位老人没能再见儿子一面,抱憾而终。镇上很多“大嘴巴”便说:“小赵这孩子是赚了钱就忘了亲爸亲妈啊!可怜老赵和他媳妇了。” 赵哥离家八年,只回家过一两次,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也觉得这个跟我发小的哥哥不太像话,但毕竟这不是自己家的事,我也没办法管,但是在心里,我和赵哥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多年后,我听说了赵哥因病回乡的消息,心中十分疑惑,就向镇上的几个“万事通”打听赵哥患病的原因,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在赵哥离乡的第八年,他的儿子突然生了重病,急需用钱手术,赵嫂子给他打电话,让赵哥汇钱给孩子治病。但赵哥当时正在开会,见妻子来电,不仅没有接,还略带不满的将电话挂掉了。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他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便葬送了儿子的性命和他后半生的幸福。

听闻儿子去世的消息,赵哥从南方回到了镇上。葬礼上,他悲伤不已,跪在地上,不断地用他的额头和双手撞着地面。他的妻子面色苍白,将他扶了起来,赵哥本想扑到妻子怀里痛哭,但她却将赵哥推开了,并且面无表情地塞给他一张纸,那是离婚协议书。

二人离婚后,赵哥就像失了魂一样,每天游荡在街上,披头散发、满脸胡茬、衣冠不整,俨然没有了当年衣锦还乡时的春风得意,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兜里揣着大把的钱却仍然一无所有。

后来有天下大雨,我在路边的长椅上看见了他,他正捏着一张全家福,但那张全家福上没有他——那是在他儿子的百日宴上拍的,他的父母、妻子和儿子坐在一起——那是不属于他的幸福。他没有打伞,任凭凄冷的雨水打在自己苍白的脸上,湿透了衬衣。他忽然瞥见我从路边经过,对着我说:“小鹰,快来!”我走了过去,他缓缓站起、张开颤抖的双臂,本想拥抱我一下,但考虑到已经被大雨淋湿的身体,又缩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开颤抖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问:“我不明白,我那么努力赚钱,我日夜操劳,我想给我的父母,给我的妻子和儿子更好的生活。可为什么,我的亲人一个一个,全都走光了呢?为什么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呢?”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赵哥,”我回答,“我想,他们更喜爱当年那个踏实、孝顺、顾家的你,而不是长期在外的你寄回家的、冰冷的钱。”赵哥听了,双目似乎有了一点光芒,但又迅速的消散了。他的双腿无力地弯曲,他又一次瘫坐在长椅上。赵哥用双手捂着脸,不停抽泣,他的脸上早已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我想让他站到伞下,和我顺道回家,他拒绝了。过了几天,我听说他被邻居送去精神病院了。

我跟赵哥没有再见过面,我也不知道他的现状,有人说他在进精神病院的不久后就去世了;也有人说他幡然醒悟,迎来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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