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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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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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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研究】写作能够让人“如喷火蒸霞一般”

往往的,只要是一沾写作的边儿,一个人马上就活了,变索然为盎然,变萎靡为蓬勃了。也就是说,写作,是能够全方位地去激活一个人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每一缕情绪和每一种感知的。因此,要想永葆心灵的青春和生活的热忱,最好的方式之一,便是亲近写作,并且自始至终都热爱写作。

比如说吧,《红楼梦》中的”金陵十二钗“之一、荣国府长孙贾珠的妻子李纨——

李纨的性格,本是清雅婉丽、明净淡泊、处事明达却又超然物外,毕竟她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国子监,是隋朝以来全国最高的教育行政机关,是中国古代的最高学府;祭酒,则是国子监的主管,即最高学官——出身于书香门第,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可是,自她的丈夫贾珠很年轻的时候就病逝之后,她便突然变成了深巷中的一眼不起一丝涟漪的古井,暮霭中的一声幽幽沉沉的晚钟,因此她便把她的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她的儿子贾兰的身上了。用贾母的话说就是,她是一个"带着兰儿静静地过日子"的可怜的女人;用曹雪芹的话说就是,她“居处于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不问不闻,惟知侍亲养子”,既让儿子学文,也让儿子习武。因此,荣国府里的人就都说,她“心如古井”。这时候,北宋诗人王琪的“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便是她的逼真的写照,因此,她的花名签,便是“一枝老梅”,一面写着“霜晓寒姿”四字,一面写着“竹篱茅舍自甘心”七字。

在大观园里,李纨的住所叫“稻香村”,稻香村的样子大体上是这样的:“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掩护”;“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可惜的是,稻香村"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这便为她的儿子贾兰后来战死疆场埋下了伏笔——俨然“竹篱茅舍”的农家景象啊,这与李纨的清心寡欲、自甘寂寞的性情可谓毫无二致。也正是因为李纨的这种与世无争的性格和表现,才让贾府的上上下下完全放心,允许李纨入住只有宝玉、黛玉、宝钗、迎春、惜春、探春等青春儿女才有资格入住的大观园的。

那年的2月22日,李纨正式入住大观园后,便马上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就在寻思着筹办一个诗社了。就可见,一想到诗歌,一闻到诗歌的味道,她便不愿继续安守孤衾冷枕的寂寞,而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春潮了。

经过了半年的酝酿,李纨便自荐掌坛人,并且拿出了自己的稻香村作为社址,大家各自起了个别号——她自个儿的别号是“稻香老农”——“海棠诗社”便正式成立了。为了解决诗社的经费问题,她还特意邀请贾府的总管王熙凤做了监社御史。这时候,"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便是她的逼真的写照了。很显然,她的心,是在涅槃,或者说是浴诗歌的火重生了。

海棠诗社的首次诗会,是在李纨的提议下以白海棠为题咏对象所展开的。白海棠,本是贾芸托人送给贾宝玉的,李纨只是在赴诗会的路上碰巧碰见,便灵机一动……是诗歌慢慢地安顿了李纨的孤苦的心灵的。因此,她才有了越来越高涨的热情,突然就把大观园布置成了儿女们的净土和乐园。

从李纨的《文采风流》一诗中,就可以看出她当时的明丽的心境:

秀水明山抱复回,风流文采胜蓬莱。

绿裁歌扇迷芳草,红衬湘裙舞落梅。

珠玉自应传盛世,神仙何幸下瑶台。

名园一自邀游赏,未许凡人到此来 。

李纨不仅写诗,而且评诗。评诗,是曹雪芹塑造李纨这一特殊形象的又一精彩之笔。每当评诗的时候,李纨总是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喷涌着燃烧的才情……在围绕着诗歌所展开的一切活动中,李纨总是活泼无比,并且也风趣无比,这便让人直觉得,她已经不再是一个落寞的寡妇而是一个光彩夺目、芬芳四溢的女孩子了。本来,这个时候的她也就只有三十来岁,这下,似是只有二十来岁了。你看,李纨和湘云等一起强让探春喝酒的细节,以及探春被黛玉打趣便在探春的央求下帮探春解围的细节……都是可以充分地说明的。很显然,是诗歌还原了李纨的有血有肉、血肉饱满的“青春形象”的。

按说,贾珠病逝的时候,她才二十来岁,是完全可以改嫁的,可是,她却宁愿孤守着她的儿子以及她的内心里的诗意。有诗意在不断地调节着自己的生活,就足够了,就足以让一个人的内心“如喷火蒸霞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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