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送力量的花（五题）

神仙送来一盆花

我的书房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阳台。阳台上，除了摆放了一个茶几、四把椅子和一个摇椅之外，靠外的地方，便养了一排的花，有二十几盆之多。也正是那些形态不一的花，让我跟自然突然就拉近了距离的。因此，我也就，特别地喜欢那些花。

人，就是这样：越是喜欢，就越是上心。因此，一有时间，我就会跑到阳台上，去侍候它们。在它们身上，我做的最多的，自然是浇水了。水桶，水壶，喷枪，一应俱全，往往的，我用完了这样，就用那样。每一样，都是我的作为一个“园丁”的好帮手。看着它们的水淋淋的样子，我的内心自然也是非常地滋润的。

一天天，过去了。有的，长得越来越俊美，越来越精神；有的，却长得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悲观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有些花儿，是不能太溺爱的。可是，我却总觉得，我是应该平等地去对待每一盆花儿的，不能犯厚此薄彼的错误，不能让有的花儿觉得我是它们的“后爹”。正是因为我的这样的一种错误的认知，才最终导致了本不该发生的这样的一种现象的：有一盆花，眼看着，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它越是奄奄一息，我就越是觉得，我对它照顾得还不够，体贴得还不够。于是，在浇水的时候，我就总是把它浇得透透的，想以此来挽救它的残败。可是，让我失望的是，最终，它还是彻底地残败了。见它已经魂归西天了，我也便不得不料理了一下它的“后事”：把那些残枝败叶，全部清理掉了。也免得我哪天不小心看见了，再度伤心。

于是，那个漂亮的花盆，便彻底地空了。别的花盆养花，它却只养泥巴了。我的内心，有一个地方，似乎也空了。我的内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养满了侘傺。

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再去凝视那个花盆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有几个幼苗，正在奋力地从泥土里往外挤……它们的不卑不亢、不屈不挠的样子，瞬间，便把我给感动了。本来，我是已经懒得去管它了的，可是，一见那些绿意，我的某根心弦便在瞬间哗的一下又被拨响了。于是，我也便，在浇别的花儿的时候，也顺便光顾它一下。虽然只是一些杂草似的东西，我也是没法儿做到视而不见的。说实话，那时候，我确确实实是想到了英国作家理查德•梅比的《杂草的故事》的……并且，我也坚持认为，那是一些优点尚未被发现的植物……一旦发现了它们的优点之后，它们就可以帮助人类塑造人格……

于是，我就在它的身上，开始倾注越来越多的心血：又是耘土，又是施肥，又是浇灌……

正如人们平时所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这有心人，终于看到了它的越来越葳蕤越来越婆娑的一面了。我的信心，当然也又增添了不少。为它，除了祝福，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想到了这儿，我便弯下了腰，给它换了一个更好的位置，好让它去接受更多的鲜橙汁一样的阳光……甚至，有一天，趁没人的时候，我还情不自禁地为它唱起了歌……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再去凝视那个花盆的时候，我更加惊喜地发现：它，竟然开花了！那些紫红色的花瓣，看上去，既像芬芳的精灵，也像馥郁的梦幻！于是，我便蹲了下来，充满了极大的热忱，欣赏着……

是的，在我看来，那确确实实是神仙送来的一盆花。

而今，神仙送来的那盆花，已经是蔚为壮观了。那天，何谢、王旭夫妇到我家来喝茶，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就谈起了那盆花。于是，我就让他们帮我查了一下，这才得知，那花儿有一个别致的名字：红花酢浆草。每当我望向它的时候，我的内心里便总会涌起一股神秘的力量。

像柠檬那样身怀绝技

外出，才几天的时间，再次回到家里时，已见我的书房外面的阳台上的有些一向不怎么顽强的植物，特别是柠檬之类的，就已经是一副垂头丧气、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其对现实的不满，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它们的生性就是那个样子的，因此，我也就没有丝毫的责怪和抱怨。感慨之余，我也便赶紧放下手中的一切，去照顾它们。好在，它们的要求实在是不高，浇浇水，自然也就可以了。人，还要吃喝呢，它们只是喝点儿水，并不过分。

这个“要求不高”，自然是让我心里一激灵：你看啊，和植物相比，我们人类，就要求太高了，又是这，又是那，一样不满足，就会给人脸色看，给人脾气瞧。因此而轻生的，也是大有人在的。人，是最难伺候，最最惹不起的。和人相比，植物的那点儿微薄的要求，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一阵忙活，浇了水之后，植物们，也便一株一株地精神起来了。特别是柠檬，不一会儿，便挺直了腰身。给人的感觉是，休整了一些时间，很快地就又进入了饱满的“战备状态”。由此，我也便更加地清楚了：它们的反应，是灵敏的，绝对不像越来越多的人那样迟钝甚至麻木的。

浇完了水，我也没有马上就离开，而是在深情地凝望着它们。很显然，它们是在默默地吸收，否则的话，它们是不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一扫它的萎靡之风的。看着看着，我的思维便又变成了一把隐形的铁锹，在不断地挖掘着“吸收”的内涵：吸收，无论是之于植物，还是之于动物，都是非常地重要的。凡是吸收能力不好的植物和动物，是不可能会拥有非常多的内在的能量和力量的。

就这么，说着说着，我的思绪，就又和一个真实的故事取得了某种秘密的联系：15世纪的时候，欧洲的一些冒险家们，为了获得更多的香料和黄金，便纷纷乘帆船横渡海洋去争夺殖民地。在航行的过程当中，海员们经常地会被一种瘟神似的坏血病侵袭，因此而丧失了成千上万的生命。仅是1593年这一年，死于坏血病的英国海员就有10000多人。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则有五分之四的水手被坏血病夺去了生命。后来，关于坏血病的研究，便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专家们的高度重视。

研究结果发现，食柠檬，吃泡菜，喝松叶浸泡的水，都是可以免受坏血病之灾的。特别是食柠檬，其效果，简直就像服了仙丹一样。这个发现，令人惊喜：柠檬，简直就是身怀绝技啊。它的绝技，对付很难对付的坏血病，轻而易举。因此，自1795年之后，英国海军便规定，水兵入海期间，每人每天都要饮用定量的柠檬叶子水。果然，两年后，英国海军中的坏血病就绝迹了。从此以后，英国人便常用“柠檬人”这个有趣的雅号，来称呼自己的水兵和水手。

也就是说，柠檬之类的植物中，是暗藏着非常多的鲜为人知的神奇的。就单说柠檬吧，柠檬中含有丰富的柠檬酸，一向被誉为“柠檬酸仓库”。它是坏血病的克星，也便不难理解了。

于是，我就在想啊，做个柠檬人，即做个坏血病的克星，我们的血液，自然也便不会再有坏死现象了。这时候，我们的血液，自然也便时时刻刻都会涌起一些激昂的旋律了。

栀子花竟然睡了那么久

我对它，真的是非常地好，也可以说是要多好就有多好。好，在它的身上，我是从不吝啬的。把最好的花盆给了它，把最好的泥土给了它，把最好的位置给了它，并且，知道它喜水，便适时地给它“喂水”。当然，也隔段时间就给它施一次肥：固体的肥，液体的肥，都施。并且，把最好的鹅卵石十分悉心地覆盖在了它的泥土上面……这，还不够好吗？

说实话，它的最初的表现，也是令我满意的：虽然总是不开花，叶片却是绿油油的，看上去，相当地精神。它的抖擞的精神，自然也是给我带来了许多的感染的。因此，每当我把我的目光投向它的时候，我的吸管一样的目光也就总能把一些能量给稳稳地吸回来，吸进我的肺腑，或吸进我的梦乡……那段时间，说实话，我是相当地喜爱它的。也就总是在盼着，有一天，它能够开花，展示它的更多的风采，施展它的更多的魅力。

不开花，倒也罢了。可是，你看它，是越来越懈怠了啊——叶子掉光了，这就不说了吧；就连枝条，也开始慢慢地发黄甚至发硬了。我以为，是我愧对了它，对它照顾得不是非常地到位，犹豫了一下，便拿来了剪刀，开始给它“理发”……理完了，也就是把枝子剪得在我看来是恰到好处了，便继续给它“喂水”……

我的老朋友何蔚有一次从武汉来，因为他对植物颇有研究，于是，我便很耐心地请教他：“是不是水浇多了，栀子花就会……不去好好地长？”听了我的话，何蔚是这样对我说的：“即使是泡在了水里，栀子花也是能活的。”听了何蔚的这话，我就更加地放心了。因为我总怕我的溺爱，会耽误了它的成长。爱得太浅不行，爱得太深也不行，要适度地再适度地爱，这个浅显的道理，我自然是十分地清楚的。

因为栀子花就在我的书房外面的阳台上，因此，只要是我一有时间，我便会禁不住跑了去，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祝福它……

可是，就似乎，我的祝福根本就是多余的一样。它，看上去，仍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忧伤，大概是不可能的。可是，我是不会放弃它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这时候，我俨然一名医生，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救死扶伤，或拨灯续焰。

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它一直都处于昏睡状态。就仿佛，是被什么魔咒给咒住了一样。我知道，它是在装睡，并不是真的已经睡死过去了。装睡，就好办。装睡，我就一定要叫醒它，让它从长长的梦中醒过来。于是，我也就一直都在努力着。

一边努力着，一边盼望着……努力着，盼望着；盼望着，努力着……

终于！也可能是，它终于被我给感动了吧，终于冒出两个小芽儿！我给那两个小芽儿，一个取名为“希希”，一个取名为“望望”——确确实实，它们是代表着“希望”的啊！为此，我的心情，便阴雨转晴……虽说并不是晴空万里，但，毕竟，也确确实实是晴朗了许多了。

就这样，过了大约有三个星期……越来越多的芽儿，就比赛似的，开始往外冒了。“它们，都还是些婴儿，我要好好地去呵护它们……”我喃喃自语。于是，我就给栀子花换了一个更加地明亮的地方。这个地方，不仅可以最早地接受新鲜的阳光，而且，只要下雨，雨水就会顺利地抵达它的身边……

叶子，开始出现了。一片一片的叶子，就仿佛一些崭新的精灵，在阳光中，尽情地舒展着它们的腰肢……顿然，一些生机，一些盎然，一些活力，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看着，心里自然是灌满了喜悦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些喜悦的最最真实的分量。

喜悦，确确实实，是有分量的啊。

“淘气的花儿啊，就算你睡了一觉，终于又醒来了吧。你，终于算是彻底地醒来了。可是，你能告诉我，在你睡着的时候，你究竟都梦见了些什么吗？”我，念念有词。似乎，栀子花是听到了，因此，也便在风中得意地舞动着，舞动着它的腰肢，也舞动着它的思绪……

输送力量的花

等等，我这就来，我这就来把我一直以来所积攒的红璧玺一样的祝福全部送给你。这些祝福，都是优质的。也只有这样的优质的祝福，才配放在你的心上，因此而把你的心映衬得格外美丽。

自从多年前我在杭州的西溪湿地公园与你邂逅之后，你，便被我移栽到我的心上来了。星移斗转，你也便在我的心上长成了一个盛大的象征。

是的，你是盛大的。至少，你所营造出来的气象，是一种盛大的气象。你看，你的花柄，比人还高，往往的，都在两米以上。因此，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已经视你为花中君子了。你的气质，你的仪态，你的风度，你的魅力，是没法儿不让我把你视为花中君子的。也只有君子，才会散发出像你那样的独特的生命气息。是的，仅是你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独特的生命气息，就足以让我陶醉了。

你，有一个非常地好听的名字：再力花。看到你的超凡脱俗的样子，我就会浑身充满力量；念诵你的别具一格的名字，我也是会突然间就涌起一股神秘的力量的。就似乎，你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神奇的力量，随便抓一把，就都是神奇的力量。没错，我需要力量，特别是骨头里的杰出的力量。

于是，接下来，在越来越多的日子里，我就开始密切地关注起你来了。与你相关的信息，也便滚滚而来：你喜欢在有水的地方安居乐业，这便让我突然就想起了孔子的“知者乐水”……你的翠绿的花茎就像长长的钓竿，你的紫色的花朵就像诱惑的钓饵，你，这莫不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悠然地垂钓吗？是垂钓梦幻，还是垂钓诗歌，还是……？你看，你钓着钓着，就把许多人的心也钓来了啊。

有人说，你的祖籍是在美国的南部；有人说，你的故乡是墨西哥的热带地区……在哪，是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向优雅飘逸的你，从来都是看不惯水质的浑浊的。因此，一到水边，你也便默默地做起了水质的净化工作了。这样的精神上的洁癖，很显然，是值得提倡的。

你的人格是健全的，你的身体是健美的，因此，病虫害之类的也就很少会发生在你的身上。一年当中，有一多半的时间，你都是蓬勃的，昂然的。据说，这与你的发达的根系和非常强的吸收能力有关。

不喜欢你的人若是想除掉你，那是非常地难的，只因，你的根器、底气俱在，浑身都是不可估量的力量。

望着你，久久的。

于是，我便作歌曰：似君子，若神仙，静默如书，读之不厌；有紫气，有瑞香，望之欣然，念之焕然。

朱瑾有美名

眼前的这些，正在以自己的方式轻轻地舞动着的——白里，透红。白，是白生生的白；红，是红扑扑的红。所透出的红，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最动人的红。无论是多么高明的丹青妙手，也是调不出那样的诗一样或梦一样的红来的。我，也便再次确信：丹青难写是精神。

从任何一个角度去看你，你都是那么地妖娆，耐看。说你是造物主的传世之作，自然是一点儿也不过分。要说过分，就是，你美得，太过分了。总觉得，而且是真切地觉得，你美得太过分了。虽然过分，却又一点儿也不张扬。于是，亲切感，也便呼啦一下，就涌上来了。涌上来了啊，种种的、数不胜数的好感觉。于是，我也便，把你种在了我的心上。并且，拿我的爱的阳光，一次又一次地，久久地，去沐浴着你，祝福着你。

你看，你的情态，是那么地纯真，纯真得就像“纯真”这个词的最最原始、未经任何污染的涵义。“纯真未凿，天然完固”，明朝大臣张居正在他的《谢皇太后慈谕疏》里所说的这八个字，至少是在此刻，我觉得，说的，便是你。

你，意态娇媚，这是自不必说了。之所以一定要说，完完全全是因为，你的意态也是芬芳的。远远地，就能闻到你的意态的独特的芬芳。哦，这时候，我的血液，也便迅速地涌动起来了。

即使，是在风中，你也拒绝杂乱。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你的一惯的整洁。记得那次，我就看见，风把你的头按了下去，而且，是恶狠狠的，可是，转瞬，你的头却又昂了起来。于是，我的生命的版图上，也便有了一尊醒目的雕塑：既有微妙之美也有体贴之美的朱瑾花。

也难怪，非常多的古诗文里，都有你的美名。就比如，《楚辞·九歌·东君》里的：“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再比如，两晋时期文学家郭璞的《玄中记》里的：“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还比如，南朝诗人江总的《朱槿花赋》里的：“朝霞映日殊未妍，珊瑚照水定非鲜。千叶芙蓉讵相似，百枝灯花复羞燃”……诗文里所说的“扶桑”，无疑，便是你了。于是，你的芬芳，也便飘着飘着，就飘到了世界各地，不仅成了南宁、高雄、茂名等等城市的市花，也成了马来西亚、苏丹、斐济等等国家的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