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作家普里什文《林中水滴》再读再思
世界上,有数不胜数的水滴,都悄无声息地蒸发了,不见了。但,俄国作家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却至今也没有被蒸发,虽然,过去了已经近一个世纪了。没有被蒸发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它是艺术的水滴,思想的水滴,诗意的水滴,非凡的水滴,水滴中的水滴。
此刻,林中水滴,正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来,落在了我的心上,在滋润着我的肺腑的同时,也使我得以看清了它的更多的晶莹,以及内蕴,以及折射。
它的背景,是人人所热爱的大自然。具体地说,便是清新的森林王国。它的道具,是名叫安恰尔的猎狗,展场一样的普列谢耶沃湖,羞答答的太阳,步履匆匆的春天,热衷于舞蹈的山杨,幸运的松树,固执的橡树,淑女一样的白桦树,含蜜的叶芹草,林间的溪流、松鼠、雪兔和野蔷薇等。它的每一个文字,都在踊跃地释放着它们的明净和温暖。普里什文一向主张“在自然界中寻觅和揭示人的心灵的美质”,他的《林中水滴》,无疑便是最好的例证了。在他的眼中,以及笔下,大自然是那样地色彩斑斓,生机盎然,妙趣横生,充满了令人遐想的诗意与妙理。以至于,新鲜的阳光、清澈的鸟语、蓬勃的水流和人格化的树木等,俯拾皆是。自然美、人性美、艺术美和音乐美等,跃然纸上。
“高大的树木上,经常会出现数不胜数的小蠹虫,它们喜欢大口大口地啃咬着树木。可是强壮的树木有着用不完的力量,有着用不尽的松脂,这就是它们对付伤口的最好的武器。”很显然,普里什文既是在写树木,也是在写人类。在《林中水滴》中,这样的隐喻,比比皆是。这样的隐喻,确实是,让人心气上升,思绪蒸腾。就感觉,至少是在写作时,普里什文也像他笔下的强壮的树木一样,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精神力量,总是有着用不尽的思想松脂.
“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给我的这种心情一个定位,那只白色羽毛的小鸟一直在我的脑中来回盘旋。我一直在脑中搜索着其他的小鸟,寻找着它的信息。直到回家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窗外的喜鹊,这时我才想起,那只白羽小鸟原来是喜鹊。”这样的描写,你不承认它是意味深长、意境深远的,那就是没有一点儿道理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样的情感轻轻地触动了普里什文的神经?普里什文在文中说过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也许,普里什文创作《林中水滴》的过程,便是企图在弄清楚的过程吧?就此,我们也应该知道了,万事万物,都只不过是我们的思考的酵母。酵母越多,思考的光和热自然也便越多。
借普里什文的文字和文字的交谈,我们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阳光和阳光的交谈,树枝和树枝的交谈,鸟儿和鸟儿的交谈,现实和现实的交谈,梦幻和梦幻的交谈……种种交谈,都像班得瑞的环境音乐和欧美乡村音乐一样悦耳。当然了,除了交谈,我们也听到了争辩,就比如,松树和风的争辩:“我领教过松树和风的争辩,它们看似是在争辩,又似是在商量,就好像是一个握着真理的人和一个拥有强大的权力的人在争辩一样,既不屈服,又竭尽所能地说服着强权者。”因此,《林中水滴》,也便有了多向度、多维度的艺术魅力。也就是说,它看似单一,而实际上,却并不单一。它既有外在的自然,也有内在的自然。它的自然音响,是具备了一流的和声效果的。是的,那是一些生命的和声,让人的心弦不停地在颤悠的和声。
《林中水滴》所写到的佩列斯拉夫利-扎列斯基城,位于普列谢耶沃湖的东南岸。那里,距莫斯科仅有140公 里左右,有非常多的名胜古迹。佩列斯拉夫利-扎列斯基城和普列谢耶沃湖,曾是沙皇的度假地;后来,便成了普里什文的最为理想的居住地。如此说来,《林中水滴》便是我们的理想的心灵的栖息地了。这样说,我想,是恰如其分的。
“这样想来想去,慢慢地,我便想清楚了人的起点问题:当他向往幸福,和这些流水、水泡、鸟儿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是一个人。人的起点是在他和这一切别离的时刻:这是意识的第一个阶梯,一级一级地,忘记一切,历尽痛苦,便开始上升为一个真正的人。”普里什文的这些话,自然是言近旨远的。由此,我便想到了——人的起点,如果是在自然那里,那么,后来的生命的延续,自然就是诗意的延续了。
普里什文喜欢行走,就像一位行者。因此,在行走之余,他便热情洋溢地创作了《大地的眼睛》《太阳的宝库》《大自然的日历》《飞鸟不惊的地方》《船木松林》《赤裸的春天》《人参》《在无形之城的城墙下》《跟随魔力面包》等等。它们,自然都是《林中水滴》的最好的补充。肯定的,正是因为如此,普里什文才被誉为"伟大的牧神"、"俄罗斯的语言百草"、"世界生态文学和大自然文学的先驱"等。打通了宇宙、自然、生命和艺术之间的秘密通道的,很显然,普里什文是最为典型的之一。这样的作家,不可能是没有根性和底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