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们的导游的是英国作家理查德·梅比的《杂草的故事》
一、杂草的故事说穿了便是人类的故事
《杂草的故事》,是我们的称职的文化导游、艺术导游、哲学导游、思想导游、精神导游和灵魂导游……这,你就不必去怀疑了。
《杂草的故事》,就这样缓缓地开始起动了:“每当我望向窗外那些绿意汹涌的杂草时,就仿佛看见了一个变幻无常的世界正在飞快地向我们走来……它们充满了生机——不加雕琢的、无处不在的、光合作用下的勃勃生机……它们默默地装饰着铺满塑料和玻璃的土地……营造出了一种梦幻的气氛,仿佛‘废墟’这个词突然就成了一句咒语,只要轻轻一念,便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也正是这样的特别地有效果的起动,在起动了《杂草的故事》的同时也起动了我们的兴趣的。
杂草,是那么地卑微,那么地渺小,可是,它却受到了英国作家理查德·梅比的极大的关注和非凡的礼遇,并且,倾注了那么多的笔墨和热情,写下了那么多的关于杂草的文字。读着读着,我的视野,也便绿成了一片绿色的汪洋。
山羊豆、牛膝菊、金盏花、萹蓄、牛蒡、猪殃殃……在你的眼里,它们究竟是一些美化了世界的植物世界里的艺术家,还是一些破坏了世界的植物世界里的阴谋家?究竟是一些原野上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象征和隐喻,还是一些花园里的离经叛道的麻烦制造者?如果没有了它们,我们的世界究竟会怎样?理查德·梅比进一步引领着我们去思索的,正是这些。仅是这些,就已经把自然学、植物学、博物学、人类学、生命学、心灵学、文化学、历史学、宗教学、艺术学、医学、诗学等等之间的秘密通道给彻底地打通了。
很显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理查德·梅比是在辩解,当然是为那些桀骜不驯的植物辩解,进而建议人类:应该更为冷静更为理性地去看待那些个性鲜明的植物,了解它们究竟是什么,是如何地生长,以及很多人讨厌它们的原因是什么……人类自作主张地给它们贴上了一个标签:杂草,这个叫做“杂草”的名字真的合适吗?至此,你也该彻底地明白了,理查德•梅比既是在写杂草,也是在写人类。杂草的故事,说穿了,便是人类的故事。
二、既有情趣也有野趣
好,暂歇一下,就继续读……
读着读着,这些缤纷的句子便像缤纷的花朵一样一一展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午休时我常在这片荒草丛生的世外桃源中散步,一边为杂草的繁茂昌盛而惊叹,一边带点天真浪漫地感到它们这种从废墟中重生的力量与我们为之努力的工作是多么地契合。这些植物就像我们的并肩作战的战友,而在这里它们战胜了工业时代的废墟”;“爱默生倾向于从可用性的角度出发,将杂草简单地定义为‘优点还未被发现的植物’。这个定义给得既慷慨又友善,暗示即便是已被定罪的植物也还有翻身的可能”;“我记得那些矮小、羞涩、瘦弱的孩子在学校里被叫作‘杂草’的场景”;“杂草不仅指那些出现在错误地点的植物,还包括那些误入错误文化的植物”;“它们至少有一个行为特征上的共同点:哪里有人类,它们就在哪里欣欣向荣”;“无论我们对脚下的土地做什么,它们总会跑来添情增趣”;“杂草的顽强而又无处不在的生命力,仿佛是从神话中得来的力量”;“大量外来花园植物都能与我们的本土植物和睦共处,甚至相处得非常愉快”……既有打量,也有思索,可谓观察力与思考力俱在。
文化力,就更是不用说了,因为理查德·梅比总能从一些自然现象上引出一些文化上的认知,就比如:“杂草生动地展现了自然界的生命——以及演化的过程——是如何抗拒为人类文化概念所束缚的。就这样,它们让我们近距离地看到了造物的两面性,是多么地奇妙”;“在人类现代自然观的形成过程中,农耕的发展可能是最最重要的事件”……
三、杂草可以帮助人类塑造人格
引经据典,而且是旁征博引,理查德·梅比也做到了。这便一再地丰富而且强化了我们对杂草的认知。就比如:“让野性与潮湿留下,愿杂草与野性长存。”英国诗人霍普金斯的这个诗句一登场,我们对杂草的与生俱来的独立性的认知也便又加深了一层。还比如:《圣经》、达尔文的《物种起源》、维吉尔的《农事诗》、斯蒂芬·迈耶的《荒野的终结》、P.V.格洛布的《沼泽人》、迪奥斯克利德斯的《药物论》、阿普列尤斯的《植物记》、艾伦·韦斯蔓的《没有我们的世界》、丢勒的《大片草地》等等的适时出场,无不是为“杂草的故事”做进一步的阐释和说明的……
《杂草的故事》所给予我们的重大启示,大体上有这样四个:一是看似卑微的事物其实并不卑微,它们也是有它们的自身的特质的。往往的,这些特质,人类并不具有。二是我们人类的生命应该像杂草那样不卑不亢,不屈不挠。三是杂草可以帮助人类塑造人格。四是在写作的时候务必跳出某个圈圈,比如从自然学的圈圈里跳到文化学的高度上去。因为,也只有这样,所写的事物才会有更多的维度和深度。
只是不知,究竟是为什么,贯叶泽兰、侧金盏花、三色堇、柳兰、肖迪奇的兰花等等在理查德·梅比的笔下竟然都成了杂草。由此可见,文化的差异,确确实实是非常地巨大的。
四、如何在自然的边界上求生存
《杂草的故事》的最后,理查德·梅比以照应的手法这样写道:“杂草是我们硬要把自然世界拆成野生与驯养两部分所造成的结果。它们是边界的打破者,无归属的少数派。它们在默默地提醒着我们,生活不可能那样整洁光鲜、一尘不染。它们能让我们再次学会如何在自然的边界上求生存。”
所折射的含义,很显然就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文明人,如果总是被驯养在“文明”的笼子里,拒绝让“野生”的气息往我们的骨血里慢慢地浸透的话,是不可能会像杂草那样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边界的打破者”,因此而在“自然的边界上求生存”的。
另一层意思便是:既然我们都是栉风沐雨、跋山涉水、风尘仆仆地走来的,那么,我们的生活就不可能会保持着整洁光鲜、一尘不染的样子。在时间的沙场上东拼西杀,浴血奋战,也只有那些没有什么出息的人才会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整天地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戏子似的。做一个这样的“少数派”,不是耻辱,而是荣光。切记,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安于现状的,平庸的,苟活的。也只有和他们区别开来,才会让自己的生命中拥有汹涌的绿意和氤氲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