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秋天装进我们的篮子里
弯弯曲曲地,我们来到了这里
这里,的确是堆满了梦幻一样肥美的秋天
我们带来的篮子,看来
是有些小了,最多,只能装进秋天的这一部分
或那一部分,也只能是,一部分……
这时候再回去,很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借别人的,谁,又会有多余的篮子呢?
回头,望着那些弯弯曲曲的路,我们就又犹豫了
我们是不是有足够的力气
挎着一个沉甸甸的篮子顺顺利利地
回到我们自己的家中?何况,篮子啊
篮子,还一直在晃悠,晃悠……
像是在很刻苦地考验着我们
把心稳住,继而把气稳住,继而把篮子稳住
继而把越来越不老实的道路也稳住
我们唱着歌,往回走……不属于我们的
我们一样也不要。要的,都是属于我们的
那水很凉也很深
那水很凉。只有扑通一下跳进去了
你才会知道,那水,究竟有多么凉
但,你仍然形容不出,因为任何一个形容词
都没法儿顺利地拧到它的上面去
那水很深。不断地有人作为鬼捐献给了它
也仍然有很多人不知道它的具体的深度
(我在想啊,即使是,知道了,他们也是不可能会相信的
不可能会相信,这是肯定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
那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蓝盈盈的
因此就对数不胜数的人构成了一种比诱惑还要大的诱惑
致使,有些人,连想也没想,就扑通一下
跳进去了……只是激起了一朵朵苍白的浪花
从此,便再也没有一个像莲花一样浮出水面来
很显然,是被那水,永远地收藏了
(看来,那水,也实在是
确实是一个乐此不疲的收藏家啊)。那水
看上去,和一般的水一模一样
而实际上,却很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
它长着许许多多的隐形的牙
再难嚼的骨头,它也能嚼得烂而又烂
那水,我端一碗给你,你还喝不喝?
那水,我一滴不剩地送给你,你还要不要?
剁得砧板乱鸣
剁,剁,剁……剁得砧板乱鸣
只因,我要吃我自己亲自做的肉馅饺子
铁木砧板,是绝对扛得住的
要不,我也不会把我的信任全部交给它
至于我手里的苏泊尔菜刀,是的
有了它,我就可以更有信心地教导砧板上的一切
生活得精细一些并且精诚团结了
伴着这咔嚓咔嚓咔嚓的摇滚一样的节奏
我的心在狂舞,我眼前的时光
也在狂舞,都在
像烈焰那样狂放地舞着。舞着
舞着,我便看见,许多有内涵的饺子列队而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剁碎的
是整个上午(大概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我将要吃下的是整个上午,以及
包在一分一秒里的各种各样的滋味
里面有凤凰
长久地,我望着我眼前的火苗
在猜想,它究竟能燃多久
在读,它用它的性命拼写出的一个又一个字母
我默默地给越来越仪态万方的火苗送去许多食物
送去许多营养,送去许多风……它需要的
我一样一样送去。前前后后
忙个不停,可我丝毫也不觉得累,就像火苗
丝毫也不觉得累一样
火苗,越来越有信心。它的信心
足以让我觉得温暖。火苗把一个阳春
搬运到我的眼前来了——这是我期盼了多久的一个阳春啊!
连我自己,好像都已经忘记了
可是,事实上,我一刻也没有忘记阳春的存在
就是这样,我长久地望着我眼前的火苗
越长越高,越长越妖娆,的的确确
我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以及整个世界的存在
笔记
它们,将成为我的天阶
像丹柯抓开了自己的胸膛,掏出了自己的心
并且把燃烧的心高高地举过自己的头顶那样
使劲地,把我往最高的地方举,直到
举到了云端里。高处不胜寒,我是不信这些的
我只顽固地相信,笔记里的每一个字
都是一块传说中的从天而降的乌金,只要
砌到了我的生活里,我的生活就会拔地而起
当我一页一页地在翻动的时候,我翻动的
就既是阳光,也是月光
更是你的风光……总之,都是光,光中之光
和所有的光都迥然不同的光。闲着的时候
我就会像一位帝王一样走在里边,把它们视作我的皇宫
累了的时候,我就会像一种意境睡在一首诗里一样
睡在里边,任它们簇拥着我
或托举着我,随便去任何一个地方
会有那么一个地方,我始终相信
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像这些笔记一样,只要
轻轻地一打开,就会有许多芬芳接二连三地飞出来
那时候,我首先要做的就是
像丹柯率领着众人披荆斩棘向前行进那样
率领着那些芬芳,并且
让自己的炽燃的心不断地迸出璀璨的火星
今天的任务
今天的任务,昨天就已经像一本待读的书,重重地搁在了我的心上。
今天的任务,仍然是我自己派给自己的任务。
今天的任务,有点儿艰巨,有点儿繁重,却又不容忽视。
今天的任务,就是把摆在我眼前的这个肥美的梦幻剁碎了包饺子吃。
今天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刚刚开始。
今天的任务,可能要做整整一天(过了今天,就要去连累明天,这是不行的)。
今天的任务,我必须像水泵一样埋下头去,潜到深水里,好好做。
今天的任务,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忙,这件事情必须由我亲自来做。
今天的任务,不需要任何人来插手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插嘴。
今天的任务,如果我做好了,太阳也没必要特意来照耀我(就好好地继续休你的假吧)。
今天的任务,我必须把它当成一项任务来完成,何况,它本来就是一项任务。
今天的任务,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以上帝的名义帮我把它和“光荣”扯上边。
今天的任务,今天的任务,今天的任务,今天的任务啊——
锅,已经准备好了。火,也已经越烧越旺。最终,肯定是要一锅端的。
端走今天的任务,眼前,也就一片开阔了。
还有,那盆栀子花,以及栀子花的逼真的现实,也就有更多的地方放了。
哗……我养了好多年的战马啊
哗……一下,又一下,又一下……
在一下又一下又一下的巨大的声响中
我想起了一场又一场又一场的雨
以及在鸣雨、豪雨、疾雨、飞雨、烟雨、喜雨、苦雨
等等各种各样的雨中哗哗作响的时间
养了好多年的战马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征的
我的任务,很显然,就是看着它们
并且一直一直目送着它们,踏破虚空,而不是踏破铁鞋
哗,一下,一下,时间流过去了许多
留下了许多沉渣,正好,也让战马踏破
尽管踏破,统统踏破。反正
该踏破的,我们都不要想方设法去阻挡
就让战马去踏破吧。有些东西是不该那么完整的
有些东西如果太完整了,就会影响战马的速度
战马的速度,也应该哗,哗,哗,哗……
这才叫战马,这才叫养了好多年的战马
哗……哗……哗……哗……
你尽管听,就行了
听!让哗哗哗的声音,灌满你的空旷的耳朵
即使有什么东西垂了下来它也是一块天幕
挡不住的,就像一支隐形的箭怎么也挡不住一样
即使有什么东西来了它也是一段乐曲
听得到的,就像母亲的呼唤总能听得到一样
起得早并不是为了赶着去看日出
起得早的人,大多都不是为了看日出
至少,我不是,我已经很久不看日出了
不看,也一天天地过来了,心里也同样是光明的
我比谁都理解他们,一再地徒劳,一再地失望
他们就干脆不看了,坚决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把目光彻底地还给眼睛了。甚至
连在家里画日出也懒得再画了。宁愿
让好多的纸好多的笔好多的色彩好多的意境好多的心情
都闲着。对于终于算是觉悟了的一部分的他们来说
有没有日出,其实都一样
起得早的船儿也一样,起得早的鸟儿也一样
起得早的花儿也一样,起得早的狼也一样
据我所知,都一样,都不是为了起个大早赶着去看日出的
不看日出,也念过日出并且背得出日出
坚持像最早的时候那样背
背着背着,就有密雨冲破云层喷薄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