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杨淑行生在一个典型的书香之家:其父杨洪明为纯粹的书法家,其母娜嘉为纯净的诗人,因此,淑行自小便在风雅诗书中得以很好的浸润,我并不惊讶。惊讶的是,尚在垂髻之年,淑行就已经是五脏六腑皆为锦绣了。幼有门风,以淑行致称,且秉玄妙之淑行,可谓情理之中的事儿了。
你看,淑行不仅让自己的兴趣和热爱一再地去《世说新语》里荡秋千,还在荡来荡去的同时将整部《世说新语》给搬到了自己的脑海里;你再看,淑行不仅在三国的云烟里穿行,而且让那些云烟慢慢地组合成了一个又一个奇妙的图案;还有,她会一连几天都在生王安石的气,并且,一心想着像保护自己的伙伴那样去保护苏东坡……其奇禀,其异赋,其心志,其情怀,等等,自然也便可窥一斑了。古中国的神童,数不胜数;今中国的神童,相对来说,就少得多了。再少,我在想,我也是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淑行的亮亮闪闪的身影的。
淑行,乃美好的品行,或美好的行走。名字的昭示,往往,从一降生,就已经开始地默默地显示了,再次佐证。然而,只有淑人,才会有淑行,这是不容置疑的。
淑行爱读书,爱写诗,爱书法,爱绘画,爱弹琴……是在全面地涵养自己的。这,也便决定了:她的内在的山河,是锦绣的;她的内在的气象,是万千的;她的内在的生态,是谐美的。这样的一个诗意的存在,即使是你不经意间望去,就也会望见万千的风情和无边的风月。
大凡保护得很好的儿童的视角,都是独特的。只要走近淑行的诗歌世界,印证,也便俯拾即是。她的手环,是一个洋葱圈,可以解决人类想哭却哭不出的问题;她的另外一个手环,是游泳圈,可以让人类不再继续沉沦……她是她的妹妹的甲板,她的妹妹可以随时到她的甲板上,看她想看的风景……拱桥总是直不起腰来,是因为拱桥总是被人们踩在脚下……梅花,总是最后一个交卷;花生,在地下凿壁偷光……叶子们在风中开心地交谈着,有的说爆了嘴,就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太阳,是巨人的手中的盘子。盘子里,既装着光亮,也装着温暖……最好的缝纫家,不是我们人类,而是风。它在森林里穿针引线,在河面上缝缝补补,却留不下,一个针脚……都是独特的发现。似乎,那些诗句,本来就在那里,只不过是都商量好了似的躲在了杳冥中,被她的明亮的眼睛给一一照亮了一样。至此,我也便再次确信:有眼睛,也有眼光,是多么地重要。因为,也只有这样,才会不断地去烛照,不断地去发现,不断地去安排,不断地去赋予。
就连造句,比如用“哪里……哪里……”造句,她也是造得那么地奇特:“哪里有妹妹,哪里就有可爱。”她用她的诗歌,已经悄悄地告诉了我们,她是那么地喜爱她的妹妹:“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妹妹。她里面,有篇《听蕉记》,你听,匝匝插插,剥剥滂滂,索索淅淅,床床浪浪。”是的,她是那么地喜爱她的妹妹:“吾家小妹譬如枝上蘋婆,上有海天霞光,下有一瓣心香,上得阳光之射,下为雨露之滋。”她还写道:“妈妈,你就是一个天平,左边是我,右边是妹妹。我和妹妹不一样重,你却能让我们保持平衡。”有所喜,有所爱,诗句,自然也便有了喜悦的表情。由此可见,淑行的内心的表情,就犹如日月的表情,万物的表情。其表情,是自然的,明净的,莹澈的,温暖的。
于是,我就在想:淑行,是为艺术而生的。或为诗人,或为作家,或为学者,或为书法家……或诸样并举,一定是她的天命。遵从自己的天命,淑行,做到了。因此,在淑行的艺术版图上行走,我也便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天籁:或是风的歌唱,或是雨的絮语;或是时间的轻盈的脚步声,或是年轮的悠然的转动声……
突然,我就想起了《庄子•内篇》里的“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其中的“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可谓点晴之笔,意思是说:这完全都是出于自然,又有什么东西在主使着它呢?自然是非常地高兴,因为我真切地看到了淑行的“咸其自取”,听到了淑行的艺术世界里正在蒸腾而起的数不胜数的天籁。宇宙间,没有比天籁,更好更美的了。
之于诗人也好,之于书法家也好,文化底蕴,自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淑行的艺术世界里所氤氲着的那些文气,自然也是令我没法儿不欣赏的。在自然之气中,再补以文气,很显然,这是正途。因为,也只有这样,才会神气十足,并且神气扬扬。淑行,不仅走在了正途上,而且走在了大道上。《道德经》有云:“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意思是说,假如我稍微地有了些认识,在大道上行走,唯一担心的是害怕走了邪路。淑行,是完全可以放心而且奔放地去走的,因为,淑行的脚下,尽是大道,并且大道若弦。
大道,在延伸。淑行的身影,是大道上的最为耀眼的风景之一。多少年后,大道上,是会添加一个醒目的人文路标的,这,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