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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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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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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东波的“我看”

               ——伍东波散文集《我看》序

行走时,特别是连日、持续地行走时,都是非常地劳顿的。能够像东波那样不仅不惮劳顿而且边走边看、边走边听、边走边思、边走边悟、边走边写的作家,我想,无论怎么说,就也是一个时间里的神仙。这样的神仙,哦——这样的神仙的姿态自然是出众的,这样的神仙的气态自然是不凡的,这样的神仙的神态自然是自若的,这样的神仙的心态自然是悠然的,这样的神仙的步态自然是轻盈的,这样的神仙的语态自然是自然的……这样的神仙,无论是走到哪里,就也总能彻底地打通生命与万物之间的秘密通道。

通道那边,自然是别有天地。因此,通过东波的《我看》,我们也便间接地看到了一场又一场自然的盛宴和人文的盛宴。这样的盛宴,就既有历史的味道,也有现实的味道……无论是甜味儿还是辣味儿还是咸味儿还是苦味儿……总之,就都是风味儿和禅味儿。当然,也是美味儿。东波,首先是一位诗人,我自然是知道,种种的美味儿,是与他的诗歌的功夫密不可分的。就像新鲜的水果饱含了新鲜的汁液一样,让自己的文字饱含着流淌的诗意,东波,确确实实是做到了。因此,当我集中阅读《我看》时,也便总能听到诗意的声响,或汩汩,或沥沥,或潺潺,或淙淙……丝丝入味。

这些有味道的文字,我,读着……

读着读着,突然,我就想起了柳宗元的《柳河东集•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中的“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东波笔下的意境和柳宗元笔下的意境,自是有着一种潜在的叠映的。透过这样的叠映,我一再地挥霍着我的遐想……窃以为,能够促使接受客体不由自主地去挥霍自己的遐想的文字,就是丰神迥异的好文字。反正,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就这样,在东波的文字的大好河山里穿行着,遐想着……顺便,我也捡拾着——

“这是梦一般的漫行,应该让梦落地的时候更加结实一些……”于是,也便诞生了东波的《甘南川北漫记》:“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拉卜楞寺、郎木寺……一个个认识却不了解是何意义的专有名词,就像是抹了蜜一样的块垒,在心中甜腻着总也放不下来,吃不了,还专门诱惑你……”由此可见,一个地域的符号一旦与一位作家的内心版图上的符号猝然相遇之后,其奇妙的融合,便会酵化出一些醇酿一样的心境以及文字。在东波的文本中,醇酿一样的文字,自然是俯拾即是:“隧道里很黑,总也走不出去的感觉让我突然就有了一些压迫感和恐惧感。要问有多长,我会说:有一首《爱琴海》那么长。因为当时没留心看标牌,一首《爱琴海》从进口伴随着我们到出口,歌声相伴,其长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早上,没有什么风,空气似乎是凝滞的,天是纯净的蓝。虽然也有些游客进进出出,但却没有别处一样的喧嚣与涌动,安安静静,空气就像那透明的水,人们就是那水里色彩斑斓的鱼儿在无声地游动、摆尾,冷不丁地掉头,飞窜,或者停滞。灵息吹拂,经语当央,一切都是那么地通透、完美”;“郎木寺的夜,流淌在白龙河的潺潺水声里,我们的梦也在奔腾着白龙河的奔腾”……不知怎么,读着读着,我便突然想起了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俄罗斯作家普里什文的《大自然的日历》、英国作家怀特的《塞尔伯恩博物志》、比利时作家梅特林克的《花的智慧》、美国作家巴勒斯的《醒来的森林》、美国作家奥尔森的《低吟的荒野》等等文本中的让人陶醉的意境。反正,都是由自然的气息在氤氲着的意境。由这样的意境所不断地在托举着的,自然是我们的心,以及我们的思。心驰神往,思绪万千,也便说发生就发生了。由此而衍生出来的与“发生学”有关的方方面面,也便说露面就露面了。其中的“学术”,也即天地间的“学问”,酷似真证,不可言传。

“亚丁在我的脑际萦绕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两年或许更长时间,也不知是缘于何事、何景、何情,总之,就是想去看看那被想象成了天堂、世外桃源的地方……”于是,也便诞生了东波的《川藏线上的日子》:“很难想象,那一队队的马帮是怎样凭着自己的意志,靠着自己的双腿和牦牛,超越了那道道天堑,完成了那几乎难以完成的使命的”;“我们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因为,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属于我们”;“在高原上,大自然把一切都训练得那么大气磅礴”……于是,我的思绪,也便在川藏线上越缠越紧了。自然是,把许许多多的钟表的滴答声,也一块儿也缠绕进去了。这时候,就不仅是物理时间在场,心理时间也在场了。

《滇西北七日游》和《中越边境自在游》,都是日记体。东波每天都游,也每天都写。每天都写,一般人不知,这需要怎样的耐力。白天在大地上行走,夜晚在文字里行走,这样的行走,无论怎么说,也是身心并走,是有意义的行走。对于一般的人来说,白天,游走结束了;夜里,蒙头一睡……一天,自然也就过去了。然而,东波不——对于东波来说,夜晚,就是专门用来梳理白天的羽毛的。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一种内在的梳理,白天的所见所闻,才被慢慢地赋予了一种特别的意义。不妨让我们的思维复归简单:如今,还有多少人把自己的心埋在日记里呢?何况,是在白天的奔波之余。

一个一个的画面,在《中越边境自在游》《老挝行夏》《暹粒杂记》《猫儿山记忆》《氤氲庐山夜》《走在井冈山》《寻访徐志摩故居》《悬空寺凭栏》《香港旧记》《走山庄》《板路四年》等等文本和我的心理时间之间来回跳接着……于是,一些清晰的画外音,也便紧紧地缠绕在了我的耳廓上了:“夫道有经纪条贯,得一之道,连千枝万叶”……此谓“真训”,此谓“真训”啊。

真训,自然也在高原上:“高原阳光的烧灼感已经逼上我的脸庞,但阵阵刮来的寒风又告诉我们,阳光不是每一刻,每一时,每一地都是温暖的,射线与温暖无关”;真训,自然也在雨滴中:“我所期望的雨后彩虹并没有出现,雨滴,仅仅是雨滴”;真训,自然也在经幡里:“这些五彩缤纷的经幡,其颜色都有固定的含意——蓝幡是天空的象征,白幡是白云的象征,红幡是火焰的象征,绿幡是绿水的象征,黄幡是土地的象征”;真训,自然也在村寨里:“沿线的村寨建了许多新的房子,但与古老的石头房有了别样的差异,有的房子还有仿制了碉楼上的尖件,依稀可以看得出羌族的特征,却没了羌寨的神韵”……无一,不是渗透了东波的打量与思悟的。也正是这样的打量与思悟,印证了“我看”的内在价值的。不少的作家的文本中,过来过去的,都是“他看”,却坚决地就是没有“我看”,无论怎么说,也是让人感到遗憾的。写再多的文字,若是不把“我看”融入其中,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东波的非常多的“我看”,便是我无论如何也忽视不得的了:“如此看来,宗教解决的不仅仅是心孽,还要处理身孽啊”;“是薄,是厚,带走多少就是多少”;“水也许是世间唯一无法用年龄来计算的东西。清着,显得那么年轻;浊了,也不曾老去。上亿年前这般清着,上亿年后还是这般清着。穿肠走地,积淀了还是那样的清盈盈,蓝幽幽。如果人有水性,世界又该是什么样子?”;“没有人需要我去思考这些问题,一闪念的活儿,说来就来。只是觉得简单的事儿一旦上了天——以一种炫耀的方式上了天,是否意味着毁灭的临近?如果没有了这样一些的、强加于视听觉里的印象,生活会不会纯净许多?”……是的,我是非常地器重东波的这些琳琅满目的“我看”的。也正是因为有了东波的这些骨格不凡的“我看”,《我看》这本书,才顺理成章地实现了文史哲的狂欢的。

突然,我的心便沉了下来……是《忆父心苍凉》、《父亲的浴缸》等等无形之中形成了铅的力量的。《圣经•出埃及记》里曾经提到过铅。铅,分布很广,容易提取,具有很强的柔软性和很高的延展性,正如人的心灵中的那些最最柔软的部分。铅有四种自然的、稳定的同位素,其中的非衰变产物是自然存在的,正如东波的永远也不会衰变的怀念是自然存在的一样:“清明节又到了,站在父亲的坟头,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动唇,顷刻间,便泪如泉涌——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对这个词有了深切的体验,二十多年来积蓄下的情感因此便奔涌而出,这其中自然是有着太多的遗憾和内疚。祭酒——整整的一瓶,让我绕茔倾洒,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然而,我做了……”

既有长镜头也有短镜头,自然也是东波的《我看》这本书的一个显而易见的特点。随着镜头的拉近或拉远,我们的视野里,也才有了更多的颜色。“然善述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后汉书》里的这句话,也便适时地跃入了我的脑海。就似乎,它是专门为东波的《我看》而准备的一样。

自然性、诗性、音乐性……把个《我看》,围得密不透风。在其中,不断地在拍打着羽翼的,是历史学、地理学、宗教学、博物学、民俗学、文化学、符号学和心灵学等等的群体内涵。羽翼,一扑打,也便把我前不久重读《淮南子》时所镶嵌在脑海中的一些意蕴重新给镀亮了:“被德含和,缤纷茏苁”;“譬若周云之茏苁,辽巢彭濞而为雨”;“静漠恬澹,所以养性也;和愉虚无,所以养德也”……进而,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为我们开启了一扇“乐生”之门的庄子,以及道出了“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身;以喜悦之身,养喜悦之神”的华佗……

“下得寺来,我已是最后一个游客。仰视悬空寺,这端详,便已过了十五个世纪……”这是大手笔。我不能不说,这是大手笔。

于是,我便把思绪慢慢收拢,并且,悠然作歌曰:

东波虽有大手笔,不吆不喝默作之。

山来与山是朋友,水来与水是知己。

风来风里唱大歌,雨来雨里写大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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