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最初写诗是出自一声感叹,后来就变成了一种职责。
——(俄)茨维塔耶娃
很短的时间之内我就已经连续扒拉了好多次
我,闲啊?不,不是的,我
必须要扒拉,只因,这是时间派给我的一个任务
我必须要扒拉,就像在时间的碗里扒拉
或是在一个词里扒拉……若是这个时候
我总也不扒拉,我就不可能会安安静静地
去做别的事儿。那么多的事儿,都在等着我……
我在有点儿拥挤的记忆里,就那么
一扒拉,就发现:果然,有那么一个人
正在向我招手……他的招手的姿势
突然就让我想起了……确实是没错,是想起了
他说话的样子,以及……
他说什么,肯定不是我让他去说什么的
他,老了,也不是我
让他老的,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变化,挺大的,也许
他并不觉得,可是,所有的变化
我都只能触摸,不能道破
就连那道跟他的目光一样长的皱纹,或者
干脆说是裂痕,我也不能说
(能说的,从来都是有限的,就像夜晚的时候
镶嵌在我的眼睛里的星星,十分地有限一样)
再一扒拉,我就看到了他的有些模糊的脸
你看,在夜色里,他的脸,是不是正在
充当一小部分夜色?我是很想,很想从夜色里
把他给拉出来的,可是,他已经
明显地,比结实还要结实地
长在那儿了,除非,下大力气
很大很大的力气,把他给刨出来,然后
重新种植。正是缺水的季节,正是缺水的季节啊
即使,好不容易把他给种在了别处,也不一定
能够成活。我心里,是有数的,虽然
他自己,心中,并无数
种下他的同时,也在他的骨头里
种下一些数,就不仅仅是
需要更多的水的问题了,于是,于是……
我就又,开始继续扒拉,除了垃圾箱
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扒拉
从事这样的“职业”的人,究竟有多少
我并不关心,我丝毫也不关心
我是真的不关心,我的关心已经是所剩无几了
之所以一定要扒拉,之所以一定要扒拉
就是为了看看,哪些东西
还值得永久地放在我的关心的宝盒里
但,关心,这事儿,只有确确实实
是使用过关心的人才会懂
懂得如何地让它走出,然后再回来
被大风夺走的不仅仅是他的一顶帽子
他,一直都在很用心地扶着他的那顶帽子
那顶帽子,曾经为他遮挡过很多的风雨,可是
最终,他的那顶来之不易的帽子
还是被大风给夺走了,他,自然是
痛心不已,因为他的那顶帽子,不仅仅是一顶帽子
即使只是一顶帽子,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帽子
那顶帽子上,写着好多好多的名字
据说,名字里,还有名字
即使你并不认识那些名字,那些名字也与你有关
他的帽子,究竟刮向了何方,没有人
和他说起这件事,一个人也没有,也就是说
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也许
那顶帽子已经戴在了别人的头上,这
他就不说什么了。但,如果
那顶帽子恰好戴在了一个装模作样的稻草人的头上,那
可就糟糕了,因为,稻草人的脸
肯定会被遮住,让人误以为,它并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
说不定,还会明目张胆地扮作他,致使他
颜面扫地,自此,再也不会有人让自己的信任继续去贴近他
突然,他就被意大利哲学家吉奥乔·阿甘本的一句话给击中
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必须
把自己的凝视紧紧锁定在其世纪野兽的双眼之上”
让云雾以篆书的形式随便写下几个字
说着说着,我就又停了下来
停了下来,开始专注地吸烟
用自己所制造的越来越多的烟雾,将自己
尽可能地埋得深一些
再深一些,我不希望看见别人
也不希望别人看见我
一天,我吸了三包,似乎
还要多一点,可我丝毫也不觉得
这有多么过分,就像
我丝毫也不觉得近来的雨是那么地多
有多么地过分一样。吸得多了,云雾就多
云雾多了,“仙境”就会离我更近一些
反正,话语,我是不准备再接上了
即使,我终于接上了,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
我一心一意地吞云吐雾,更有意思
还不如我把我的目光拴到外面的那棵大树上
给树上的鸟儿递去一根跳绳,更有意思
说实话,意思不意思的,倒在其次,真的
是在其次。其次。其次的其次。你听,《圣经》里
在说什么:“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
一切都是虚空,一切都是捕风……”
听完了吧?听完了,不防继续,继续和我一样
制造一些云雾,制造一些静寂
让云雾,以篆书的形式,随便写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