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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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指巴西作家保罗·柯艾略的《炼金术士》这本书
一、典型的“寻找”主题
说实话，一开始，我对《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这本书——本是《炼金术士》，而有的译者却把它译成了《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并不喜欢。根本原因在于，它的书名，明显地带有取悦的嫌疑。什么“奇幻”啊，一听就够了。
可是，随手一翻，感觉，就又很不一样了。
你看，其中的这些能够触动心灵、拨动心弦的感悟好了：“炼金术的语言，针对心灵而不是针对心智”；“现在我才终于弄明白，他们打算教给我的东西，就连他们自己也一窍不通”；“他时不时地给羊群读一些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书籍的章节”；“羊群教给人们的东西，远比书籍要多”；“对外衣的厚重心存感激”；“他们的一生只为吃喝忙碌，就像圣地亚哥的羊群”；“恰恰是实现梦想的可能性，才使生活变得有趣”；“他们对于自己究竟该怎么生活却总是一头雾水”；“在人生的某个时候，我们失去了对自己生活的掌控，命运主宰了我们的人生”； “完成自己的天命是人类的无可推辞的义务”；“有的时候，最好是让事情保持它的原样”；“现在，他又来到了这里，不是领着羊群，而是带来了一把铁锹”；“他挖呀挖呀，与风展开了抗争”……如果我仍然不喜欢，我就是有问题的了。
连个书名都起不好的作家，不可能会是一个好作家。同样，连个书名都译不好的译者，也不可能会是一个好的译者。很显然，凭着作者保罗·柯艾略的智慧，是绝对不可能会给自己的作品轻率地选择一个“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之类的极其幼稚的书名的。了解了一下，果然，应该译为“炼金术士”才对。就可见，它的中文译者，是何等地媚俗了——要不，就是出版社很媚俗——更何况，刚开始时圣地亚哥是牧羊少年，后来呢？后来的卖掉了羊群不再牧羊的圣地亚哥还是牧羊少年吗？因此，在这里，我就仍然倔犟地只认可《炼金术士》这个书名。
且放下，不再继续去说，只说《炼金术士》的主人公圣地亚哥这个人。
圣地亚哥，是西班牙的一个善良、诚实、本分、明慧、勇敢、执著的寻梦人。因为他喜欢旅行，便在他十六岁那年违背了他的父亲的让他去做牧师的意愿，坚定不移地做了一个牧羊人。他先后两次梦见了金字塔的附近有宝藏，并在以占卜为职业的吉普赛亚老妇人和麦基洗德古老的撒冷之王的点拨之下开始了前往埃及的寻宝之路——每当一个人的天命降临的时候，撒冷之王就总会出现，并做出一番引导。在圣地亚哥寻找宝藏的过程中，撒冷之王自然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的——于是，圣地亚哥就从西班牙最南端的台里发渡海，去了非洲。在北非摩洛哥的丹吉尔，他被小偷掠走了钱财。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中止了他的寻宝之路，为一位永远把朝圣的事儿放在自己的心底却总是不愿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的水晶商人创造性地工作了十一个月零九天。之后，他便在信念的促使之下离开了水晶商人并且加入了横越撒哈拉的商队。横越的过程中，他遇到了一位对炼金术充满了极大的兴趣的英国人。途经住着炼金术士的费奥姆绿洲时，他遇到了令他心仪的汲水女孩法蒂玛。后来，商队因部落战争而被迫停滞。因他预言了军队对绿洲的突袭，而被聘为绿洲参事。是炼金术士帮他重新踏上了寻宝的道路的。继续寻宝的途中，炼金术士以神的力量逃脱了军队的杀戮，并为他赢得了三天的活命时间。军队要求他也必须要表现出神的力量，否则就性命难保。于是，他就在与沙漠、太阳、风的对话中，触摸到了天地之心，最终如愿脱身。在经历了无数风雨之后，他如愿地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财宝”。“财宝”，我之所以加了引号，我想，在这里，它已经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财宝了。
很显然，《炼金术士》和《西游记》、《青鸟》等等著作一样，也是“寻找”的主题。它再次强调：人这一生，无论如何，也是离不开“寻找”的涵义的。而要找到曾经在自己的梦中反复出现过的那样东西，就必须像圣地亚哥那样懂得自己的天命。
是的，《炼金术士》是一本真真正正的探讨天命的书：“我们不应逃避自身的天命”；“天命，就是你一直总希望去做的事情”；“实现自己的天命，是人们唯一的责任”；“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他。羊群，商人的女儿，安达卢西亚的田野，都只是他迈向天命之路的一个个步伐而已”；“不要忘记万物为一，不要忘记预兆的表现方式，尤其不要忘记追随你的天命一直到底”；“老圣王说过，他总是为那些要完成自已天命的人而出现的”；“一个人越是接近梦想，天命就越是变成他生存的真正原因”；“老圣王说过，当一个人追寻自己的天命时，整个宇宙都会努力使他得到他所希望得到的东西”；“男孩连一分钟也没有想过要逃走，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奇怪的快意：他将为自己的天命而死”；“另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行进路上，引导他直达自己的天命”；“让生命朝着各自的天命去行进”；“他们忘记了，铅、铜、铁同样也有自己要履行的天命，谁干涉其他事物的天命，谁就永远发现不了自己的天命”；“大海继续留在这只贝壳里，因为这是它的天命”；“每样事物都有自己的天命”；“的确，每样事物都有自己的天命，但是这种天命总有一天会实现，转化成更好的事物，并有了新的天命”；“在追寻天命的过程中，男孩已然学会了他所想学会的一切，经历了他所要经历的一切”……也只有有哲思的作家，才会借助自己的文字来探讨天命。因此，你也就不必怀疑：这是一本充满了哲思的书。
二、将童话、寓言、哲学和诗意非常好地熔铸在了一起
炼金术，起源于西方，后传入拉美。不少的拉美作家，如马尔克斯等，都对炼金术怀有极大的热忱，并热衷于探寻炼金术的奥秘。正因为保罗·柯艾略在炼金术上有所探寻并且有所领悟，才最终把炼金术的精髓融入了他的这部寓言式小说的。
往往的，都是对话，在激活了故事的同时也把故事的寓意缠绕得越来越美丽越来越牢固的。《炼金术士》，自然是也不例外。不仅不例外，而且——因为圣地亚哥在前往埃及的寻宝途中遇到了许多的人，对话，也便时不时地在展开。
然而，对话和对话，也是很不一样的。人世间的对话，包括影视剧的对话，绝大多数都是废话，然而，它们不是。
随便拣选一段，我们来看看，看看其中的很不一样的地方好了——
“现在你几乎到达旅程的终点了，”炼金术士说道，“我祝贺你追随了自己的天命。”
“你一直默默无语地为我领路，”男孩说道，“我本以为你会将你所会的东西教给我。前一段时间，我在沙漠里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带有一些炼金术的书籍，可我什么也没有学到。”
“只有一种学到的方式，”炼金术士回答说，“那就是通过行动。你所需要学到的一切，旅行都已经教会了你，现在就只差一件事情了。”
男孩想知道是什么，但是炼金术士的眼睛却注视着地平线，等候着猎鹰的归来。
“为什么人们把你叫做炼金术士？”
“因为我就是炼金术士。”
“其他的炼金术士们炼金却没有成功，他们错在了什么地方呢？”
“他们只是炼金而已，”炼金术士回答道，“他们寻找自己的天命中的财宝，却不希望履行自己的天命。”
“我还需要学会什么呢？”男孩问道。
但炼金术士继续注视着地平线。过了一会儿，猎鹰带着食物回来了。他们挖了一个洞，在洞里点燃了火，以避免任何人能见到火光。
“我所以是炼金术士，因为我就是炼金术士。”当两个人准备他们的饭食时炼金术士说道，”我是从我祖父那儿学会的，我的祖父是从他的祖父那儿学会的，以此类推，一直上溯到创世之初。在那个时代，有关元精的全部知识可以写在一块简简单单的绿宝石书板上。但是人们看不起简单的事物，于是便开始著书立说，进行论释和做哲学研究，并且开始说自己比别人更通晓此道。
“然而那块绿宝石书板却一直流传至今。”
“绿宝石书板上写了些什么呢？”男孩很想知道它的内容。
炼金术士开始在沙地上画了起来，不到五分钟便画完了。在他画的同时，男孩想起了老撒冷王以及他们相遇的那个广场。这件事仿佛已过去了许多许多年。
“这就是写在绿宝石书板上的东西。”画完之后炼金术士说道。
“是密码。”男孩说道，他对绿宝石书板感到有些失望，“与英国人的那些图书很是相似。”
“不，”炼金术士回答道，“它如同老鹰们的飞翔，不应该简单地通过理智去理解。绿宝石石板是直接通往世界灵魂的路。”
“智者们都懂得，这个自然的世界只不过是天堂的一种影像和复制品。这个世界的简单存在，只是肯定还存在着一个比它更加完美的世界。上帝创造它的目的在于，通过视力可见之物，人类能够理解他的精神教诲以及他的智慧奇迹。我把这称为‘行动作用’”。
“我应该弄懂绿宝石书板吗？”男孩问道。
“也许吧。假如你现在是在一间炼金术实验室里，此刻将会是研究理解绿宝石书板最佳方法的最好时机。但是你现在是在沙漠里，所以你要深入到沙漠中去。沙漠如同世界上的任何其他的东西一样，将有利于你去理解世界。你甚至无须理解沙漠，只要你静观一粒简单的沙子，你就能从中看到天地万物的全部神奇所在。”
“我怎么才能深入到沙漠中去呢？”
“倾听你的心灵。它知道所有的事物，因为它来自世界灵魂，而且总有一天还会回到那里去。”
就仿佛，我们是在倾听两位哲人的对话。从他们的这些奇妙的对话中，我们已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炼金术士》的哲学分量了。一旦有了哲学，书也就有了分量，你要坚信才是。
《炼金术士》里，不仅有很多的富有哲思的对话，也有很多的富有诗意的语言，就比如：“宇宙的灵魂是用人们的幸福来滋养的”；“我是许多地方的人”；“你会热爱沙漠，会对五万颗椰枣树都了如指掌”；“梦是上帝的语言。如果上帝用的是尘世间的语言，我就能解你的梦。可是，如果上帝用的是魂灵的语言，那就只有你自己去理解了”；“起风了，他熟悉这种风”；“他将自己变成了风，几乎摧垮了一座军营”……那些富有诗意的语言如果用分行的形式来表现的话，是绝对不会亚于非常多的“口水诗”的。因此，我就断定：保罗·柯艾略首先是一位诗人。因此，法国文化部部长让-雅克·艾雅贡就曾经这样说过：“他是成千上万的读者的心目中的文学的炼金术士。”
保罗·柯艾略在从事文学之前，曾沉迷于炼金术、魔法、吸血鬼等等神秘事物的研究，并以一个嬉皮士的身份周游过世界，而且与一些秘密团体有过深入的接触。因此，不能不说，他的作品中的神秘色彩，是与他本人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保罗·柯艾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具有独特的视角、宗教的情怀、哲学的意识、诗意的文字的《炼金术士》自1988年出版之后，便像飓风一样，被翻译成了68种语言，在160多个国家有了自己的重要席位，并占据了20多个国家的畅销榜的鳌头……人类既需要童话也需要寓言更需要哲学和诗意，于是，他便将童话、寓言、哲学和诗意非常好地熔铸在一起了。
三、像圣地亚哥那样拥有自己的阳光、风和宝藏
像圣地亚哥那样一边游历世界一边阅读世界一边感悟世界，毕竟也是需要资本的。唯一的资本，便是自己的生命。
书中的“穿过茫茫大漠”，自然是一个隐喻。它隐喻着：无论是做什么事，不经历过一番痛苦的磨难，肯定是担当不起自己的“天命”的。最终，就要么平庸掉，要么废掉。
书中的“阳光”、“风”、“羊群”、“牧羊”、“炼金术”、“宝藏”等，自然是颇具象征，颇有意味。人这一生，最好的生活方式，莫过于“放牧自己”。在放牧自己的过程当中，做一个精神上的炼金术士，便是不虚此行。人生，说穿了，还不就是一次“旅行”么。如此这般，也便有了自己的阳光、自己的风、自己的宝藏了。
注：此为本人在广西电视台都市频道“读书时分”的演播系列之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