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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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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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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了一位乐于跟花儿们打交道的“山林老翁”



远远地,我便已经闻见了阵阵花香,当然也是馥馥花香。我知道,那肯定是一些芬芳的浪潮,甚至是风暴。于是,我便不由自主地,慢慢地走近了那里——你要知道,我是爱自然的,毕竟,英国诗人瓦特·兰德的那首《不争》,是给了我非常大的影响的:“我和谁都不争,和谁我都不屑去争。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该转身走了。” ——那里,不是一座花园,而是一个山林中的农舍。一位老翁,正在那里弯着腰,侍弄着他的那些花儿。在一边,我默默地看着,不忍心去破坏那样的一幅看上去很谐美的画面。他终于发现了我,并且也回头了。于是,我便递给了他一支香烟……我们,也便自自然然地聊了起来。

风在自自然然地吹,我们在自自然然聊……自自然然的交流中,我得知,整天地,他都在那儿侍奉着他的那些花:或是松土,或是施肥,或是浇水,或是剪枝,或是摘除已经枯黄了的叶子,或是在花盆里摆放些从山上或河边捡来的鹅卵石……甚至,还会像给婴儿擦澡那样,一片又一片,乐此不疲地擦拭着那些已经是很绿的叶子……很少有清闲的时候。似乎,他也不喜欢过清闲的日子。他说,人,是不能闲下来的,只要是一闲下来,就感觉没劲儿了,很没劲儿。没劲儿,就会哀叹,抱怨这抱怨那的,报怨个没完没了,就跟个只会报怨的机器似的。

除了养花,他几乎是,什么也不干。即使干,也没有多少兴趣和热忱。他说,他只是一个花匠,只喜欢和花儿在一起,只熟悉花儿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养花,他是无师自通。他说,久了,也就知道花儿的脾气了,也就知道怎么去跟花儿们打交道了 。

我问——其实,我不问也是可以的,只是觉得,如果总是不说话,总是静默着,多多少少地,都是会有点儿尴尬的,于是,我便没话找话似的问:“你一个人,住在这样的一个偏远的地方,不孤独吗?”他,一笑,然后很平静地对我这样说:“有这么多的花儿在陪着,又怎么可能会孤独呢?花儿不孤独,我就不孤独。”我觉得,他说得是挺有意思的。没有经过一定的修炼的人,是说不出那样的一些话儿来的。于是,我便决定,和他好好聊聊。

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喜欢写诗,并且只写关于花儿的诗。现在已经不再年轻了,把写诗的热情用在养花上,感觉,挺好的。顿了顿,他接着,又说,他既是在养花,也是在养自己的生活。花儿,生活,都是需要养的。听着,我便愈加地好奇了,便这样问他:你觉得,你的生活挺好吗?他说,适合自己的生活,就是挺好的生活,不是吗?

我往四周看了看,看了大约有那么两三分钟,接着,便抛出了我的这个不大不小的疑问:你这儿既没有围栏,也没有围墙,就不怕有人偷你的花?他,再次笑了,笑得很绵软:喜欢花的人,都是一些爱生活的人。有人喜欢,拿走,随便拿,也就是了,反正我还可以再养。我:以往的岁月里,有人“拿走”过吗?他:有的,爱生活的人,毕竟还是有的。我:你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他:不可惜。可惜的是,没有人愿意坐下来,跟我说说花的事儿,人们活得都太匆忙了,当然,也不大方,更不坦荡,别扭得很。

说着说着,就下起了雨。他望着那些飘飘洒洒的雨,很高兴地说,太好了,老天帮我浇花来了。还是老天做事,更加地耐心,也更加地周至。你听,刷刷拉拉的,像不像音乐啊?我说,你能够听出音乐来,就说明,你的心境是特别地好的。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说,你说得太好了,人这一生,活的就是一个心境。心境好了,一切,就都好了。嗯,养花,养生活,养心境……他喃喃自语。

对他,我是越来越好奇了:你没结过婚,还是……?他先是低头,后是抬头,望了望天空,似是在求救于天或从天上寻找什么灵感似的:我结婚的第三年,我妻子就已经受不了我了,说是爱花胜过爱她,并且嫌我穷,最后,就跟别人跑了。我:再也没有回来过?他:没有,连个消息也没有。接着,他说了这么一句:你看,这些花儿,没有一朵是嫌我穷的,它们没有那么物质。我:没有想过,去找她?他:自愿丢失的,找,是找不回来的。即使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她还会继续丢失。因此,也就没有那个必要了,真的没有那个必要。女人,也是花,她栽在别人的心上,能活,并且也活得好,就行,就由她了。你看,我养的那些花,有的开了,有的枯了……我也是没有说什么的。说什么,都是显得多余的。多余,就不如不说。我,若有所悟,就说:你看,你都养出不一样的境界来了。

“境界?”他,搓了搓手,然后又搓了搓脸,仿佛是要让自己清醒一下似的,这样反问我。

我说:“不是境界,那,又是什么?”

听到这儿,他苦笑了一声,接着说:“你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很有境界的人吗?也许,我接着往下讲,讲完了,你就不再那样说了——嗯,自从我的第一个女人跟别人跑了之后,我就除了写诗,也炒股——我是不是又雅又俗啊?可那时候,我只想找点儿事儿来做,好打发我的有些无聊的时光——算我运气好,炒股,我只炒了六年,就赚了五十万,那个时候的五十万该顶现在的几百万了吧?因为我有钱了,不再穷得叮当了,有个离过婚的女人,就对我有点儿意思了。慢慢地,我就发现,她,其实人挺好的,就答应了和她做'夫妻'了。因为我的第一个女人跑了,也没法儿去办什么离婚手续,自然也就没法儿和她结婚。反正,就像夫妻一样,开始过了。刚开始,我和她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因此,我就把家里的财政,全部交给她去管了。可是,在一起的第二年,她就变了,变得跟以前判若两人了。自那,每当我要抱她,她就充满了嫌弃,并且也躲躲闪闪的,更不用说是什么'夫妻生活'了。别的,她也懒得跟我多交流。眼看着,我们的那个所谓的家,就已经是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寺庙了,我修我的,她修她的,除了吃饭的时候在一起,其他的时间都不在一起。毕竟,那个时候,我还年轻,正常的生理需求,我还是需要一点的,不多,就那么一点,而已。可是,她却始终执迷不悟,仿佛眼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似的。本来是想和她商量着一起改变一下我们的现状的,可是,只要我一开口说话,她就明显地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了,还摔摔打打的。因此,有一次,我的积攒了很久的怒气,便全部喷发出来了:滚!你滚吧!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在你手中的那些钱我也不要了,只要你能滚开就行!我已经受够了,再也不能继续忍受了!果然,她收拾了一下她的那些东西,气急败坏地走了。哦,知道了这些之后,你还会觉得我有不一样的境界吗?遭遇,而已,不是境界。境界,早就被世人给模糊了,模糊得不成样子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没钱的时候,即使是自己的妻子,也会嫌弃自己;有了点儿钱,之后呢,有些女人就会只爱你的钱根本就不爱你这个人,所谓的爱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天大的幌子,而已。如果,你一定要说我有'境界'的话,大概,是因为我终于有了这样的一点虽然并不新鲜但毕竟也算痛彻的感悟吧。这些,本该我是早就知道的,只不过是,我一直都在装糊涂,装糊涂,而已。装了那么多年了,再也不能继续装了。再装,我就成了装孙子了,就不是人了。”

听了他的话之后,我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好,便草率地劝了他几句。他不说话,只是摇了几次头,就像风扇那样,但,什么思想的风,也没有出。顿然,我的心里就有些郁闷了。

转眼,就到中午了,我说我该回去了,但花匠执意要留我,和他在山上一起吃午饭,说有鸡有鸭,都是现成的。我便说,这样吧,我开着车,我们下山去找家餐馆,免得自己做,麻烦。他说哎哎,麻烦什么,有什么麻烦的,你听我的就是了。说完,他还说,往南,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有个溪流,你可以先去那儿冲个凉,因为我见你怕热,又正好是大中午的,冲个凉就好了。看来,我是必须要听他的了。恭敬,不如从命嘛。

我慢慢地洗着,很舒服地洗着……一边在洗,一边在想……洗完了澡,见溪边有蝴蝶,便和蝴蝶玩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回去之后,见午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桌面儿上,还放着一瓶像是珍存了多年的白酒。

喝酒期间,他吟诵了一首他过去写的诗,我录下来了,觉得甚是不俗。把视频发到了网上之后,竟然有人说要去造访他,让我提供一下具体地址,我便提供了。但愿,并没有打搅到他。我知道,他喜欢清净,他是一个少有的清净的人。他的清净,就如同他所养的那些花。花儿的品种有多种多样,但清净,却只有一样。

花匠,五十来岁,只因头发长长的,胡子也长长的,着装也不甚讲究,因此,看上去,就像个有点儿不拘小节的老翁。他自己也戏称,自己是“山林老翁”。因此,如果你看到了那个视频,并且一定要去造访他的话,就不要总是追着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了,叫他“山林老翁”就行了。

或者,干脆呼他为诗人。不过,听起来,这像嘲讽,估计,他是会很不喜欢的。说实话,如果是我,我也不喜欢,因此,我的简介里就从不出现“诗人”二字,虽然我已经创作了七千多首诗、发表了三千多首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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