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名不虚传的午夜
此刻,正是午夜,可这午夜
丝毫也不像名不虚传的午夜
既没有高悬的明月,也没有密布的星辰
连梦幻,好像,也胆怯似的
躲在了时间的某个旮旯里。人们
仍然说,它是午夜,只因,它披上了
一层午夜的外衣(也不知
是从哪里弄来的)过不了多久,它的外衣
就会被剥下了(尽管很厚),直到,彻底地
被剥光——又如何?人们,仍然记得它
是午夜,甚至沉醉在关于它的种种的记忆
和幻想里。久久地看着它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看。不好看
我们,才更要去看,因此而
看个究竟,然后说出它为什么很不好看
不看,怎么会知道午夜的榜样
以及午夜里的秘密?连午夜里的秘密
都不知道,即使睡,又怎么会睡得踏实?
这,便是我在午夜总是醒着的原因
是的,我要醒着。我
必须要醒着。醒着,才能知道醒着的事儿
进而,说出一些醒着的话,哪怕
只是三五句,三五句就可以
推开梦呓,甚至扳倒黑夜,难道,不是?
事儿再多也是不会影响我的舀取的事儿的
一口名为清晨的锅里,突然之间
就咕咕噜噜、咕咕噜噜地冒起了泡
越来越多的泡,无疑是已经煮沸了的鸟语,即使
一定要舀出来(确确实实是有这想法,而且
是越来越逼真),也只能舀进我的诗里
因此而让我的诗变成独特的茶水
别的事儿,事儿再多,也是不会影响我的舀取的事儿的
因此,一早,我便开始忙着不断地
在舀取……用我,这把已经是用了好多年的勺子
年味儿,是那么地寡淡,不值得
去一舀再舀。套话,当然
就更是。也就是说,该舀的,我才会当仁不让地去舀
有多少,我就舀取多少,这
可不一定,一切,都必须要遵循我的心情
我的心情一旦不好了,舀取的事儿
自然也便马上就中止了。再续上
肯定,也不再是原来的心情了
你说什么?把那些云雾也一块儿舀过来?
这话,自然是提醒了我的
即使不提醒,我也是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
什么是皂,什么是白,从来
我都是分得十分地清楚的(比清楚
还要清楚,对得起清楚)正因如此
我的舀取的动作,才十分地坚定
此刻,我猛然发现,鸟语
已经是不见了,果然
是融化了,融化在了我的这口名为诗歌的铁锅里
所有的锅,都可以砸烂,唯独这清晨的锅
和诗歌的锅,既不可以卖掉,也不可以砸烂
这个,我一向都是分得很清楚的
就像分得清什么是秕,什么是谷
我不会写以春天为话题的诗
春天的诗,最是难写
我写了几十年了,也只是写了一个开头
而且,是乱七八糟的。如果
我真的是熟悉春天的事儿,或者说
对春天的事儿确实是了如指掌,再写
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难了。就似乎
是的,就似乎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春天
春天,究竟长什么样儿,我自然是
非常地好奇,越来越好奇,可是,关于春天的模样
都是别人不知是从何处跑来,胡乱地
告诉我的。出于礼貌(礼貌,是不能不讲的)
我便假装信了,信了之后,我就开始不断地
做清扫,既清扫那些貌似的信,也清扫不伦不类
做这样的清洁之事,唯一的好处
便是锻炼了我的总也扛不动传说的身体,除此
便再也没有别的了。空空荡荡的,我看见
每一次,都是如此,每一次
我都是空手而归,然后
归入一个虚词:或是而,或是其,或是矣
花了很多的工夫,我也没有
把它们给彻彻底底地搞清楚,倒是
突然,我就羡慕起那些顺畅地写春天的人了
我,不行,我是真的不行
说我行的,都是真心实意地在哄我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