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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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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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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水走(五首)


其石晖且偈

我想对某块石头说的话,永永远远

也不会刻在某块石头上,以给某块石头

留下一道道永难愈合的伤痕为代价

迫使某块石头铭记我的话,我是不会这样去做的,就像

我这辈子从来都不会去伤害任何的一位善人

(一直以来,我所针对的,都是一些可疑的,如果说

我是一支箭,我的靶心从来都是固定的

固定在那儿的,云雾再多,我也是看得见的

咄!我又怎能看不见?)

石头懂,我自然是会很高兴的

石头不懂,我也不会有多么地忧伤,不能不说

我是深深地爱着每一块石头的,要不

我也不会从四面八方,包括从欧洲

从非洲,从东南亚……拣了那么多

那么多的石头,要么托运,要么直接地背回,就仿佛

随我而来的,根本就不是一些石头

石头,石头,石头啊!

又怎么可能,不是石头?

任何的一块石头,都是既可信也有担当的

这是我确信了再确信的一个结果,犹如

我反复确信,每一块石头里都藏着一个人

或者是你,或者是他,或者是我,或者……

每一块石头,都是有它们的各自的户口的

犹如欧洲的鸡蛋,都有它们各自的户口一样

没错,它们的故乡,我都已经是

一一,牢牢,记在我的心里了,如果

哪天,我突然就不在了,也许

我会枕着其中的一块,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枕着石头睡觉,甚至做梦,才是最最可靠的

甚至,我会选择其中的一块(小一点

也没有什么关系)做我的竖石,或者

只是做个只有我自己才会认得的标记,免得我的灵魂憋闷了

出去溜达的时候,迷失了回去的路

又是被狗吠,又是被狗撕,一点一滴

我都记着了,我又怎能不记得?

哦…………………………………………

“其人晖且偈”,请允许我把扬雄的《太玄·阙》里的这话

来改一个字,改成“其石晖且偈”吧,然后

就请允许我一遍遍地默念着:“暮寒涧远

客来稀,草霏霏。漫向孤山探访

未名碑,落霞空在西……”

趁你我都还能动弹

我,划着一艘我自己制造的船

来了,愿意的,就请赶紧

上船吧,一会儿,就要开船了

我会和你一起,去那边看看

看看那边的再力花,又默默地

长高了多少,正在吐露着怎样的芬芳

像岸边的那些再力花那样超然地活着,即使

有人看着很不高兴,我们

也要这样——你说,除了这样,我们还能怎样?

你说,如果我们一辈子都窝在同一个幽暗的地方

我们的骨头,会不会慢慢地打弯

直至,再也直不起我们的腰?

最难办的,就是嘴巴生锈

骨头也生锈了,甚至

锈迹斑斑,我们还错以为我们是闪亮的,趁

你我都还能动弹,就随着波涛一起

让自己,动起来甚至舞起来吧

也只有这样,才会抖掉或甩掉一些什么

风,你是不必惧怕的,最最可怕的

是那些暗伏的鲨鱼,你

肯定是见过它们的狰狞的样子的

偌大的一个工地上

夯声,咣!咣!咣!……

一遍遍地,似是有些紧迫地

在叩问着大地,然而

大地,老了,聋了,迟钝了,自始至终

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叩问者继续在叩问,麻木者继续在麻木

就这么……在越来越密集的夯声中

我,突然想起……

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我的笔

以及我的一向坚硬的骨头的叩问

我所想起的那些正是石夯一遍遍地在诉说的,没错

你听,它,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但愿

你的耳朵,还是比较管用的

但愿你的耳朵里的掏也掏不完的泥浆

并没有影响你的耳朵的正常的生活

远远地,就能听见,并且

明显地感受得到,大地

在摇晃,似是,临了地震或得了癫痫

那些暂时还没有被晃倒的

并非真的是有能耐的

那些已经是打了一个或多个趔趄的,也并非

不是真豪杰(倒下的

我就不说了,各有各的情况,我就不说了)

偌大的一个工地上,分得清虚实的

也就是,充其量,就那么三五个

听着夯声,我看着,想着

有那么一块,是非常地不结实的

夯实了,就好了,但这夯实

又怎么可能会没有石夯的身影?转而

又想,操纵石夯的人,他们让石夯落在哪里

石夯就会落在哪里,因此

我就很担心,越来越担心

那重重的石夯,突然会落在某个人的身上

这样的搅动犹如这样的搅动

夏天,已经是跑不动了,但又不能停下。

                                     ——题记

反反复复,在搅着

杯子里的,以及杯子无论多大

也无论如何装不下的

那些,那些个,一个又一个,一样又一样……

既不是咖啡,也不是麦片

更不是芝麻糊(糊,曰hù,糊,我的朋友啊

错了的人,太多了,你千万

千千万万不要再错了

错了,还嘴硬,耶和华

也便愈加地忧伤,眼睛里,全是忧伤)

刚才,我是说到哪儿了?

对,之类的,什么什么的东西,而是……

这样的禅,禅啊,是我所真正喜欢的

仿佛我喜欢的暖阳、清风和可口的鸟语

可以随时随地地吞下,绝对是

不含任何的杂质和添加剂

哦,不瞒你说,我的名为喜欢的家底,已经是

不多了,还将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直至

少到我再也无话可说,最终,只剩下

一个空空荡荡的嘴唇和一些早已全部咽下

——据说,它们是

一些死不瞑目的单词,以及单词里的时间

我,不停地在搅动着,犹如

某根看不见的棍子

一直一直都在搅动着我的时间一样。这样的搅动

一旦停止了,手

还有棍子,可能还有别的,就都失业了

都失业了啊。一想到

这儿,我便继续,不能不继续

并且重新调整了一下我的姿势,继——续——

以我的不合时宜的光芒为棍,就那么

慢慢地,慢慢地在搅动着

漩涡,有没有,是并不重要的,重要的

是我必须要搅得匀一些,再匀一些

就像秒针的跳动,那么

十分地均匀一样。眼看着,时间,就又过去了好多了

一个一个的贴着“节日”的标签的日子

也跟着,过去了

一个一个的人,也跟着

过去了,都

过去了,只有我,在被一把推过去之前,还在

继续忙着,尽管,我懂,我懂这些

可我,依然在忙着,在根本就停不下来的

各式各样的忙碌中,让死亡,老老实实地

遵循远距原则,离得我,稍微远一些

我请水走

下雨,阳台上积满了水

我请水走,我不需要那么多的水

特别是,来历不明的水

我迫切地,想站在我的书房外面的阳台上

或是看向远处,或是在阳台上

动动胳膊,动动腿……练我的气功

那个居住在旁边的地漏,究竟是怎么堵住的

此刻,我懒得去探究

拾掇过了,可是,它就像有些人一样

坚决地就是不通,也就

懒得再去理它了

能不理,就不理,可是

不通的,多了,就会出问题

这不,还不是莫名其妙地就出了问题嘛

这问题,不是小问题,因为

水多了,并且越来越多,就有可能

会漫进来,让我总是没法儿安心

于是,我就赶紧

开始了我的行动:用最最适用的工具

进行对付……过了那么

一段时间,水们,就不再继续耀武扬威了

然后,我扫了扫,就算了事了

(其实,并没有了,我知道)

雨,依然在哗哗地下,哗哗地下

哗哗,哗哗……听上去

倒是蛮好听的,我就说,当然是在心里说

就任它,下吧,毕竟,雨

也是孤独的,也是需要发泄的

你听得懂,雨,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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