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桐文化散文集《像好书那样身怀绝技》自序
那么多,那么多年,好多,好多个春秋,一晃,就像流萤一样过去了,似梦,如幻。我,依然是我。我的手里的书,各种各样的文字,换了又换,始终都没有换,也拒绝去换的,是我的肺腑,以及我的读书的热情。入魔以痴痴,入佛以静思,我肯定是已经做到了。这事儿,如果是一面明净的镜子,镜子里所映现的,肯定是一个“傻瓜”,这,我知道。“傻瓜培训班”,我已经是默默地办了多年了,这个办班的最大的成就,就是把我自己培养成了一名无比地信赖好书,自始至终都在静心读书的“傻瓜”,可是,我这傻瓜,无怨无悔。悔的事儿再多,也与这事儿没有任何的关系。
读书,这事儿,任何时候都应该是大写的,醒目的,突出的,不可躲避的,朴素地在进行着的,犹如时光之进和步履之进,甚至是爱之进、梦之进、诗之进和歌之进。每进一尺,都会带来新天新地。读书,是的,我们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儿,便是不断地读书,好好地读书,很本分很实诚地读书,视读书为自己的生涯中的头等大事。这,是人之为人的一个最最基本的样子,是好样子。好样子,是不能慢慢地让它模糊了的。无论有多少岁月和记忆变得模糊了,它,家里总是藏着一把匕首,可以戳破苍茫的它,也是坚决地不能模糊的。一模糊,就既看不清自己的真实的样子也看不清万物的丰富的表情了,什么也看不真切了,是会比遗憾还要遗憾的。然而,我们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让自己被遗憾缚住,因此而沦为一个比可怜还要可怜的只有眼睛却没有眼光的人?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去凑如此的热闹,是不必的。
读书,若是不能刷新自己的认知,蒸馏自己的证悟,扶持自己的思想,托举自己的日月,自然也便白读了。“接受美学”上所说的接受者的本领,是必须要有的。不断地去接受甚至捧住书的美意,以及盛意,允许它推自己一把,或拉自己一把,因此而使自己清醒且有尊严、充盈且有光辉地活着,活得比寻常意义上的人更像一个人,具有寻常意义上的人所没有的良知、热血和担当,无论怎么说,也是一种荣美之风和烁亮之举。如此,我们的手上,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本确实是非常地好的书?谁说,书的缺席,不会导致我们的好感觉和好心境总是缺席?正是如此,信赖一本又一本的好书,才成了我的一个不可涂改的信实的。让这样的一个信实,比端正还要端正,比闪亮还要闪亮,比永恒还要永恒,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啊。
你看,这样……书里,都写着呢。
就那么,那么,把一本又一本的好书,往生命的天平上一砸,生命的天平也便先是摇晃后是趋于平稳了。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平稳,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阴阳平衡”的样子。说穿了吧,读书,最最重要的,便是不断地去校正自己的生命世界里的显而易见的倾斜,并且不断地去弥补自己的内在乾坤里的种种的裂痕。失衡,或碎片化,是不值得去提倡的。因此,我在给我的香港文学艺术研究院的学生上课的时候,我才由衷地这样说:只有阅读,才能够最大化地丰富一个人的生命史、心灵史和精神史。一个人的生命史,若是没有阅读史和思考史做铺垫,做支撑,无论怎么说,一个人的生命史就也是残缺的,苍白的,乏味的,不值得一说的。进而,我还说,依然是较真儿地说:通过阅读,你才会最终找到你自己。或者说是,与你自己不期而遇。在彻底地埋下头来完成一定质量和数量的阅读之前,你永远都是混沌的,苍茫的,甚至是无知的,总之是不值得去盲目骄傲的。最后,我,这样补充道:一本又一本的好书,就相当于我们的一个又一个代步工具。正是那些独特的代步工具,突然之间,就提高了我们的生命速度的。只有风度,却无速度,就也是遗憾的啊。
由衷地说着,沉醉地写着,也便有了我的这本三十多万字的关于读书的书:像好书那样身怀绝技。是的,每一本好书,都身怀绝技。如果,我们能像好书那样身怀绝技,我们也便既能澡雪春秋也能无愧日月了。这样的生活,才是值得好好地去过的。
老了,我们才会发现
黄昏里,道路尽头,空无一人
除了另一个我自己
这美国诗人约翰·阿什贝利所说的那“另一个我自己”,在我看来,正是自己的“存在之书”,甚至“超越之书”。书上架书,书中有书,无论怎么说,就也是一种广袤的境界。在境界里趣取,“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