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桐
网站用户
1
一、二、三、四……不用细数，就也会知道，夭折了的耐心，自然是有很多的。因此，我数了半天，就也没能数个究竟。定定神，再继续，继续数……没有比数数，更为乏味的了，不，我们的一个又一个的日子，还不是我们像数念珠一样一颗一颗地数过来的么。日子，难道不是隐喻意义上的念珠么。
五、六、七、八……就这样，我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一个小学生。确确实实，在超我面前，我就是一个小学生，而且，是名副其实的。
九、十、十一……超老师教导我，要继续数。往往的，数着数着，春天就来了，花儿就跟着开了。
2
看到云，在耐心地飘；看到风，在耐心地吹；看到雨，在耐心地下；看到树，在耐心地绿；看到花儿，在耐心地开；看到影子，在耐心地往前移动着……都是那么地耐心，它们，还有它们的影子，还有影子里的那些谜……看着看着，我就自自然然地想到了——别急，你要耐心地听我说——
是的，是这样一个东西：耐心。耐心，这个东西，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十分耐心地去捡起的。于是，我便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弯下了我的腰，既向大地鞠躬，也向耐心鞠躬。该鞠躬的时候，我是一定要鞠躬的。这个，我是早就已经懂得，并且也已经学会了的。
正好，是一把，是一大把，你看——这一大把，我是必须，要左看，且右看的——请耐心等待，允许我好好地看看——这机会，终于来了，我要好好地看看——
左看右看，才会看得很清楚——清楚，比不清楚要好，不容易被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被造化骗过好多次的，骗过之后，我们就更是要拿耐心当回事儿，因此而耐心地去分辨——
于是，我便一口气，写下了无数的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耐心……以记忆，以强化，以加固。正好，我不愿再写别的，逮住它，那，就是它了。它的名字，叫做耐心。耐心，我不用加引号，你也是知道在这里我是强调了再强调的。隐形的引号，所起的强调作用，更大。你要相信才行。
你看——
耐心，它长得，实实在在的，就是一个很耐心的样子，或者说，只有耐心才会有的一个样子。这样的一个样子，很可靠。可以让信任，去娶了她，并且与她白头偕老。耐心，究竟是男生，还是女生，说实话，我是不知道的。如果是男生，那就变个说法：嫁给他。
有的人，总是缺乏足够的耐心，因此，机会，也便纷纷丧失了。再也不属于他了，躲得他远远的了，自然是很可惜的。可惜了之后，无论他是怎样地怨天尤人，就也是无济于事的。《左传·定公四年》里是这样说过的，并且说得很清楚：“啧有烦言，莫之治也。“
真心，诚心，热心，信心，悉心，耐心，这最最基本的几样，是必须要有的。只因，它们之间总是相互支撑。倒下了一个，就会倒下两个、三个、四个……接二连三地倒，最终，就会全倒下。《世说新语·文学》曰:“铜山西崩，灵钟应应。”是这样的。因为我看得很清楚，我才这样颇有把握地说并且是一说再说的。
就有这么一个，再等那么三五天，就可以了，可是，他却总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火急火燎的，迫不及待的，结果呢，他就下去了，被一只隐形的手给狠狠地摁下去了。很显然，那只手的主人，是非常地看不惯他的。
有一组漫画，所表达的，也是这样一个意思：有一个人，一直都在挖井，勤勤恳恳地挖，挥汗如雨地挖，并且一挖就是多少年。结果，马上就要出水了，再掀起那块石头就可以了，就在这关键的一个时候，他就没了耐心了，骂了一句“倒霉”，便又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挖……这一挖，就又是多少多少年。结果，还是那样，马上就要出水了，再多挖一锹就可以了，就在这比关键还要关键的一个时刻，眼看着，他的耐心就又兔子一样跑掉了，跑得远远的了，结果呢，可想而知。他的一辈子，就那样完了，彻底地完了。因为，这时候他已经老了，再也没有力气去继续挖了。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耐心，应该是金子做的啊。即使不是，也不应该一捏就碎。耐心碎了，一切，就都碎了。碎了，就跟尘土一样，一文不值。
因此，我就是很佩服那些千年的乌龟的，特别是那些比老还要老的乌龟，它们活得，是那么地耐心，实在是，太耐心了。当然，还有比它更耐心的，比如时间……要说传授耐心的师父，很显然，它们，就是了。自从有了这样的一些师父，我就放心了。
3
正是基于这样的一种哲学，我才突然就对美国诗人沃尔特•惠特曼的《一只沉默而耐心的蜘蛛》大加赞赏的。赞赏之余，也便耐心地把它给译在了这儿——
一只沉默而耐心的蜘蛛，
我看见它孤单地站在小小的海岬上。
看见它在勘测四周的茫茫空虚，
它造出了丝，丝，丝，虽然它是那么地小，
却不断地造出了丝，不断地加快着速度。
而你——我的心啊，你站在何处，
被包围被孤立在无限的大海洋里，
不停地寻思、探险、投射、寻求着可以连结的地方，
直到架起了你需要的桥，直到抛下了你固执的锚，
直到你抛出的游丝抓住了某个地方，我的心啊！
译完了，还讲给我的学生听，好让这首诗去劝劝我的学生：要有一个自己的海岬，哪怕是小小的；要以自己的生命为器，不断地去勘测；要从自己的生命中，抽出越来越多的丝，并且从不懈怠；要问问自己：如今，究竟已经站在了何处，站错了地方没有；被孤立，从来都不是一件多么地要紧的事儿，最最要紧的，是不停地趣取，在趣取中寻找着自己与世界的链接点；要架起能够通往那边的桥，但千千万万，不要过河拆桥；没有锚的时候，自己就是锚，狠狠地抛下去，抛到某个深处，也就是了，如此，自己的春秋，才会更加地沉稳；要让自己的思想的丝，去牢牢地抓住某个地方，人这一生，是必须要有那么一个地方的……进而，我嘱咐：如果你遇到了那只沉默而耐心的蜘蛛，一定要低下你的头，一是拜它为师，二是向它致敬。
很显然，《一只沉默而耐心的蜘蛛》，所体现的，是长呼吸。我们的这一生，又怎能没有长歌一样的长呼吸呢？可是，你的长呼吸，又究竟在哪？
4
是的，耐心，这俩字，意味深长。
因此，一直以来，我都是很佩服法国小说家马赛尔·普鲁斯特先生的，只因，他是那么地耐心，他很耐心地写下了七大卷的《追忆逝水年华》，七大卷啊，要有怎样的耐心，才会像蜘蛛织网那样织出那浩繁的七大卷或别样的锦绣来呢？不用说是写了，就是读，99.99%的人，也是没有那样的一个耐心的啊。
不妨告诉我，你耐心地读过吗？
既没有激动人心的情节，也没有进展、高潮和结局，有的只是人物的内心世界的真实呈现，若是缺乏足够的耐心，那样的一棵枝桠交错的大树，又怎么可能会照看得过来呢？
其中的盖尔芒夫人，姿色迷人，而实际上，比盖尔芒夫人还要姿色迷人的，是耐心小姐。无论盖尔芒夫人在姿色迷人的掩盖下是怎样地庸俗甚至堕落，耐心小姐也是应该光洁如初的啊。
歌曰：
娶了耐心，就不会萎靡不振；娶了耐心，就只会充满欢欣；娶了耐心，就会步步生花，繁花似锦；娶了耐心，就会拥有崭新的星辰……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仿佛是换了一个人，肯定是，肯定是，你已经娶了耐心，且与耐心共转乾坤。
若是没事儿，你就耐心地听听这歌吧，多听听，因此而让这旋律，深深地，甚至比深还要深地，渗透在你的骨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