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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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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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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事业接班人

前不久,转业在广州工作的一个战友给我打电话,说我最近发的文章他都看了,称赞写的不赖,很接地气,鼓励我多写点,并建议我写写当年演戏的那些事,很值得回味。放下电话,我想起了上初一时的班长黑妞和学习委员麦洁。一九七五年的秋天,我们三人演出一个文艺节目,名字叫着《革命事业接班人》。

那时,学校各年级都自编自导文艺节目,宣传英雄模范人物,学校定期组织汇报演出,挑选优秀节目参加学区文艺汇演。文艺节目内容丰富多彩,演出形式灵活多样,有戏曲、小品、快板书、三句半等。《革命事业接班人》是小品或是话剧我说不上来,反正不长,十来分钟。剧中人物类似“小英雄刘文学”,剧情是兄妹二人在暑假期间保护集体财产,与偷生产队庄稼的地主坏分子作斗争、受到学校表扬,妈妈知道后很高兴很自豪,鼓励兄妹再接再厉,争做革命事业接班人的故事。剧中人物:向阳,男,13岁,在校学生,少先队员;向月,女,12岁,在校学生,少先队员,向阳的妹妹;妈妈,45岁,公社社员,向阳、向月的妈妈。

剧本敲定后,要选演员,班主任蒋老师在班里先简要介绍国际国内形势,然后话题一转,重点阐述学校积极响应上级号召,成立业余文艺宣传队,开展群众性文艺活动的重大意义,强调演好这个节目的重要性,发动大家踊跃报名参加演出。

蒋老师是个女的,四十来岁,模样端庄,不苟言笑。蒋老师动员后,可能是因为同学们刚上初中,彼此不熟,或是“稀泥巴糊不上墙”、脸皮薄不好意思、演不好怕出洋相等原因吧,效果不咋的,全班四十几个学生除了班长黑妞自告奋勇演妹妹向月外,剧中另外两个角色没人报名。出现这种情况,蒋老师并不觉得意外,几天后,她在全班认真宣布,由我演向阳,妈妈和妹妹分别由班长黑妞、学习委员麦洁两个班干部扮演。

结果一宣布,没被选上的绝大多数同学松了一口气。一松气都笑了,纷纷鼓掌表示“祝贺”,不怀好意地朝我们三个这里瞅。有几个平时不太讲卫生或许是感冒的男同学,“嘿嘿”傻笑着,鼻涕泡都乐出来了。

我们三个全傻眼了。班长黑妞其实不叫黑妞,因长得不白,同学们都叫她黑妞,她本来是想演妹妹的,结果妹妹没演成,却“升职”演了妈妈。麦洁开始以为她不是文艺委员,不报名就没她什么事,可班里这么重要的活动,她这个班干部应该带头参加。再说了,麦洁小巧玲珑,五官精致,活泼可爱,很适合演妹妹向月。我呢,是因为有两个臭毛病让蒋老师“惦记”上了,她认定我是演向阳的最佳人选。那时家里穷,没好衣服穿,但别管穿什么衣服,我非常注重干净和合体,这是一个臭毛病;我另一个臭毛病,按说也不算臭毛病,那就是爱看课外书。像报纸杂志、小说连环画,只要看得懂,逮住什么看什么。书看多了,就喜欢逞能,记得蒋老师给我们上第一堂语文课,她在黑板上写了一个“云”字,问:“谁知道古人云的‘云’是什么意思?”全班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吭声。我一看,高举右手,报告老师:云,是“说”的意思。蒋老师满意地冲我点了点头,记住了我的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演戏的那些事儿,我深刻地体会到,演员这碗饭不是好吃的。就说我吧,一个农村孩子,虽说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坐在教室里手捧课本读书,放学回家打猪草、干农活还像那么回事儿,可一上台演戏,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第一次排练节目,是在一天下午放学后我们班教室里。蒋老师指挥值日生把讲台上的桌子搬开当“戏台”,然后就当导演给我们说戏。平时一下课就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同学们,那天下午像商量好似的,都赖在班里不回家,扎堆看热闹。同桌男生疙瘩一脸坏笑说:“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叫黑妞妈妈的。”我本来就紧张,经疙瘩这么一说,更是脸上发烫,头冒热汗,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这时我才知道后悔,暗暗骂自己说:都是穷讲究和爱出风头摊上的事,就你知道“古人云”是啥意思啊,古人还云“道生于安静,德生于谦卑”呢,你咋记不住呢,能逑啥哩,啥叫活该,这就是活该啊。

我正后悔着呢,蒋老师说话了。蒋老师说:学校条件有限,汇报演出时就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以后排练,咱们就把这个讲台当成那个门口。下面,我说说这个戏怎么演。

蒋老师说:戏一开场,妈妈先从右边上台。上台后,按照剧本上的台词,先自报家门,再介绍向阳向月和他们的英雄事迹。这时的妈妈,声音要宏亮,表情要丰富、自然,要显得高兴和自豪。然后,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俩孩子要受到学校表彰,眼看响午了,我得赶快做饭去,说完从右边退下。妈妈退下,兄妹二人从左边上台。上台的时候,哥哥要牵着妹妹的手,妹妹说:“哥哥,我们到家了。”哥哥冲妹妹笑了笑,面向观众,“汇报”参加学校表彰会的感受和下来的决心。汇报完,冲屋内喊:“妈妈,我们回来了!”兄妹放学进家这个过程,展示出来的必须是一种活泼可爱、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妈妈听到喊声,应声从厨房出来。妈妈满脸喜悦,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张开双臂欢迎英雄兄妹回家,兄妹二人欢快地投向妈妈的怀抱。妈妈搂着兄妹二人,赞扬他们都是好孩子,嘱咐不要满足,要好好读书,向雷锋、欧阳海、刘文学等英雄模范人物学习,争取更大进步,当好革命事业接班人,兄妹二人边听边点头。最后,妈妈说:“孩子们饿了吧,咱们吃饭!”说完这句台词,三人冲观众亮个相,戏就演完了。

黑妞的表现让我意想不到,只见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台上,按照蒋老师的提示比较顺利地演完第一场,把围观的同学们全给震住了。可一到我和麦洁上场,就乱套了。麦洁是一个跑龙套的,全场戏就一句台词,没看出她的紧张,压力全在我这里。我心里突突直跳,先是上来不知道先迈哪只脚,上场后妹妹在我身后手伸出来老长我却忘了牵,牵了手上台脑袋又一片空白,一句台词也说不上来。总之吧,我根本不在状态,薅不住角色,驾驭舞不了台。后来,在蒋老师的引导下,我反复几次找到点感觉能演了,却没办法冲着黑妞喊妈妈,那句台词我说不出来,黑妞就上不了台,下来的戏就没法演。

再后来,我鼓起勇气,强迫自己入戏,但嘴巴张开的同时,想到黑妞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虽说长得“显老”,但不至于像俺的娘,这样一想,我就笑场了。围观的同学一看,哈哈大笑,疙瘩边笑边说:“你笑啥哩笑,快喊呀,恁妈搁那等着急了都。”蒋老师瞪了疙瘩一眼,大家不敢起哄了,场面才算控制住。

大家一笑,缓解了我的压力,在下来的演出中,我基本上能按照剧本和蒋老师的要求,和妹妹一起往妈妈张开的怀抱里投,虽说“投”的很别扭,看着能让人起鸡皮疙瘩,但我做到了。这时候,轮到黑妞不好意思了,她毕竟还是个学生,我和麦洁演到那个“点”,马上就要抱住她了,她却羞得捂着脸跑下了台,围观的学生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麦洁说:“班长,你不是挺能演的吗,跑啥呢,我俩也吃不了你。”蒋老师这时也笑了,她往教室外看了看,说:“天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

热闹看了、瘾也过了,在下来的排练中,围观的学生少了。这时,蒋老师开始安排我们带妆排练,我们三个渐渐入戏,在经过两个月的排练后,《革命事业接班人》在学校汇报演出中排名靠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学区没再举办文艺汇演,我们精心排练的那个节目,就没有机会在更大的舞台展示。

............

初中毕业后,我上了高中,毕业后我参军入伍,在广东工作生活了三十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班长黑妞我一次都没见过,估计当年的“妈妈”现在已是奶奶了。2008年,我探家归队,在我们村来栓叔的磨面屋前,我见过麦洁一面,她和另外一个中年妇女拉着架子车在排队磨面。昔日的麦洁,已变成“麦秸垛”了,我从她身边过去,觉得面熟,竟没认出,等我“对上号”时,已坐上南下的列车。在火车上,我感叹岁月沧桑,默默地祝福黑妞、麦洁,还有我敬爱的蒋老师,愿她们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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