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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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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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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老屋翻新记

我当兵那年,也就是1982年,我们家在村东南寨墙边上建了一处宅院。宅子是生产队统一分配的,占地面积不到200平方米,当时只建三间堂屋、一间灶房,父亲在堂屋门前种了两棵桐树,院墙是用土掺麦秸和成硬泥巴垛起来的。这个小院,就是我的家。

我高中毕业,有在部队干事业的雄心壮志并付诸行动,未曾想,我的事业竟如此“辉煌”,自从那年背井离乡,我一去就是38年。38年了,浓缩一个“变”字:我变成了即将退休的“外地人”;身强力壮的哥哥们一个个变成了小老头;年轻的后生如雨后春笋,满大街都是生面孔;父母均已作古,昔日生机勃勃、温馨暖和的那个小院,已杂草丛生、由家变成了老屋……故乡,对于我来说,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父亲走的早,算算,母亲离开我们也有11年了。没了父母,家没人居住,就成了老屋,没了灵魂,老家的概念就是寨墙边上那个寂寞冰冷的小院。然而,这些年来,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力量拽着我的心、拖住我的腿,硬往老家那里扯,于是,在没有父母的日子,我偶尔还会回去看看,有时候,清明节给父母上上坟;更多的时候,是看看我的亲人和乡亲们。每次回去,别管时间长短,别管有多“忙”,我总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去看看我的老屋。

在母亲去世的第二年清明节,我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进了这个熟悉的院子。这个院子,自从母亲轮流到两个哥哥家吃住到去世,已经几年没住过人了。房屋年久失修漏水,外墙剥落;我每次探亲回家补充能量的灶房,没了母亲忙碌的身影,只见满屋柴草,屋面后坡檩条断裂,脱瓦露天,灶台塌垮。父亲当初种下的桐树,已长成大树;大门口那个压井,压杆脱落在井台,已经不能使用;杂草顽强地生长在砖缝里、墙头上、甚至窗台外,无处不在;墨绿色的青苔,成片成片地粘贴在地面、墙裙、台阶上,空气中到处是潮湿和霉味……我默默地看、静静地想,触景生情,思绪万千,五味杂陈……许久,我轻轻地关上大门,走到寨墙下面的大路上,坐上德伟战友来接我的车,向机场出发,飞回我工作生活的这座海滨城市。

2015年回去那年,德伟说,哥,老屋不能住了,你每次回来都住大哥家,他一大家人也不方便,要不就在市区买一套房子吧。一些战友、亲朋好友大多数也都支持德伟的建议,鼓励我在老家的城市买个房,以后回去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一些热心的朋友还帮我推荐房源、介绍楼盘。当时,我也曾动过买房的念头,甚至还和德伟去高铁站附近新建的楼盘看过、打听过价格,后来,我经过认真思考,打消了这个念头,下决心的理由很简单:我本身就住在城市,既不是闲钱太多,又不是为了投资,为什么要在离老家十多公里的另一座城市买一套一年住不了几天的房子?本来,到这个时候,是应该把想法延伸到“最后一公里”,考虑把乡下老屋翻新了,可能是当时愚钝没想明白,或者是没有发生一件促成“老屋翻新”的事。两年后,这件事还真的发生了,一发生,我才终于开了窍。

2017年“五·一”,我作为媒人,回老家参加一个晚辈的婚礼,大事办好后,我回乡下看望姑姑、婶子,以及哥哥、姐姐们。考虑到洗澡和上卫生间方便,我在镇上的一家简陋宾馆住下了。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有家不能回,像异乡的客人,住在近在咫尺、离自己老屋只有几百米的宾馆,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没有亲身经历,是很难体会到的。就在那天中午,宾馆外面的水管破裂房间停水、工作人员在紧张的抢修,我躺在床上,做出了一个早就该做出的决定:尽快把老屋推倒重建!

我要在老宅建房的想法告诉两个哥哥后,得到一致赞同。于是,我当甩手掌柜的,遥控指挥,二哥在家落实建房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他先是请人把院内的两棵大桐树锯了拉走,再找到铲车把老屋推了、请来人工进行清理,然后,确定建筑队,看个日子就挖基础。当鞭炮响起,消息被点燃,来祝贺和看热闹的人不少,有人说,老三在老家建房,这是要回来住啊。也有人说,人往高处走,现在村里人有钱了都买商品房,搬到城里去住,老三倒好,在外工作几十年,却往农村跑。

上梁那天,我回去了。帮忙建房的都是本村的老少爷们,大热的天,一个个干得满头大汗,我忙给他们敬烟,以示感谢。本家一个兄弟说,你在家建房我能理解,可老宅面积小、胡同窄,你应该在寨墙外大路边重新买一处大宅子,建个轿车可以开进去的豪华小院。我对那个兄弟说,我从这里走出去、在这里成的家、儿子也出生在这里,父母也都是在这座宅院老的,我把老屋翻新,重修小院,其实是重建一个曾经不见的家。如果我把房子建在别处,即便建的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房子终于建好了,独立小院,一层平房,三室一厅,一厨两卫,简单实用,与周边一排排的两层小楼相比,很不起眼,可我非常满意。我买了几个镜框,特意挑了一些照片放进去,把有父母照片那个镜框,高挂在客厅显著位置。

2019年春节,我回老家过年。这是20年来,我回老家过的第一个年。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听说我回来了,纷纷前来看望,有送米送面的,有送鱼送油的,还有送青菜水果的,家里一下子堆了好多吃的。村支书王毛和我是同龄好友,特派人送来10多斤猪肉;发小妥拉每年春节都卖春联,他精心给我挑选了一幅春联、一对门神……看到这一切,我非常感动,大冷的天,心里特别暖和。

两个哥哥说,你这么多年没回家过年,如今又建了新房,今年就把已故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请到你这里。除夕那天下午四点多,我们兄弟三个去祖坟里请神。神请回家后,把饺子煮上,先在堂屋客厅的东北方墙上,按照爷奶在东、爹娘在西的顺序把神位贴好,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点上蜡烛和香,就开始烧纸敬神了。此时,我和大哥在堂屋门前面向神位跪下,点燃纸钱。与此同时,二哥点燃了鞭炮。“噼噼叭叭”的鞭炮声响起,炸开一地红色,满院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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