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老马拔完牙，医生说他出血有点多，让他回去查查血压。医生建议完，对还捂着嘴不能说话的老马自言自语、其实是自信地说，我拔个牙，要是血压不高，基本上是不流血的。

老马是在镇上卫生院查的血压。给老马量血压的，是两年前给他看病时，把他的大名马户写得太挤了被护士叫成“驴”的赖医生。赖医生认识老马，他给老马量完血压，说正常啊。老马说不会吧，我在市人民医院，给我拔牙的医生明明说我血压高的，怎么到你这儿就正常了，不会是你量血压的“机器”不准吧？赖医生收起血压计，取下听诊器，看着老马，耐心而平静地说：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抽个血，做个全面检查吧。老马觉得赖医生说的有道理，就去验了血。

第二天上午，老马把检查结果交给赖医生。赖医生接过单子一看，老马各项指标正常。赖医生有点意外，心想老马和他年纪差不多，五十多岁的人了，到了这个点，不少人都“三高”了，自己几年前都吃降压药了，可这个老马啥都不高。赖医生摇了摇头，说老马你的身体好着呢。

赖医生“摇完头”，对老马说，啥毛病没有，你回去吧。老马有点迷糊，想起两年前来这里验血，问赖医生，你那回不是说我短裤总穿得高吗，咋，现在不高了？赖医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纠正老马说，当时是总胆固醇高，跟短裤没关系。老马“哦”一声，问赖医生：我既然没毛病，你摇头干什么？赖医生呵呵一笑，说老马，我有个毛病，遇到不可思议、意想不到，或是有意思的事，有时候会摇一下头，你可不能多想。

回到家，老马想起赖医生说的话，不可能不多想：我两年前那个什么醇就高，两年过去了，没打针没吃药，咋就不高了呢？赖医生看到我的检查结果，为什么就“不可思议、意想不到、有意思”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为什么要瞒我？老马越想越不对劲，越不对劲越想，越想越想不通。第二天早上起床，老马头痛了。

老马一头痛，坚信赖医生没给他说实话。老马扛了一天。第二天，老马头还痛，他不扛了，来到市人民医院。老马心里清楚，市人民医院医生水平高先不说，最主要的，他谁都不认识，医生当然不会隐瞒他的病情。

在导医台，老马问，头痛看哪科？一个年轻漂亮、长相甜美的小姐姐说，那得看你的头是咋痛的，里面痛和外面痛不在一个科看。老马明白小姐姐的意思，说，我的头既没给驴踢，也没撞墙上，更没被人打，前天还好好的，晚上睡一觉，早上起来就痛了。小姐姐可能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回答，笑了，笑完，很客气、声音很好听、也很详细地指导老马说，你去神经内科吧，先挂个号，再坐电梯上三楼，出电梯右拐，第二个门就是。

给老马看病的，是个40岁上下的女医生。女医生胸卡上有照片，上面写道：市人民医院神经二科副主任医师王翠花。老马心里“忽腾”一下，然后笑了。忽腾，是今天幸运，挂了个主任的号；笑，是想起了邻居王翠花。你说都叫个王翠花，一个就长那样，扛个锄头耕田种地。再看看人家这个王翠花，长得好看不说，事业多好？天天坐空调房里“耕田”，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人的命，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我问你话呢，想啥呢？”王主任看着搁那傻笑的老马，提高声音说。老马回过神来，停止傻笑，掏出在镇医院验血的单子给王主任，王主任边看，老马边汇报病情。王主任看完听完问完，给老马量了血压。最后，王主任说，你头痛的原因是没有休息好，没什么大毛病，回去睡个踏实觉就好了。老马又傻笑一下，笑完问王主任，要不要拍个片子啥的？王主任说，不用，你就是没休息好，还有，想多了。王主任说到这里，笑了笑对老马说，你要是钱多，就多吃点好的。

回到家，老马按照王主任的吩咐，吃罢晚饭早早上床休息。老马觉得这一晚他睡得还算踏实，可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的头还痛。奇怪的是，他不光头痛，还头晕，一阵一阵的。老马没心情吃早饭了，坐在凳子上想心事，想这想那。老马想，睡一觉咋还添一样病？什么叫“多吃点好的”？是王主任也在隐瞒我的病情？难道说我这病没治了？想来想去，老马突然“忽腾”一下想明白了：王翠花是个副主任医师，我这病情有点复杂，得正主任医师以上的专家看，才能看得明白。

老马又来到市人民医院，他先在门诊大厅宣传栏看专家简介。看完，老马挂了一个神经内科姓齐的主任医师、医学博士、有30多年临床经验的专家的号。

齐主任像王副主任那样，边看老马给他的病历、化验单，边听老马汇报病情。齐主任看完听完问完，说，马户同志，你的头痛头晕的毛病，是休息不好引起的。齐主任下完结论，笑了笑说，我这里有一种特效药，你喝下去，保准药到病除。齐主任说完，起身去休息间，把他常喝的菊花枸杞养生茶装上一瓶，出来交给老马说：你拿回家去，晚上睡觉前把它喝下，明天早上就好了。

老马感激万分，接过齐主任递过来的“特效药”，问多少钱，齐主任说不要钱，你的病好了，就说是找我看好的就行了。老马千恩万谢，回来就把齐主任送他的“特效药”喝了。

果如齐主任所说，第二天早上，老马头不痛了，也不晕了，浑身上下精神抖擞。王翠花说，老马，说好就好了？老马说，市人民医院齐主任可真是个大专家，你以后要是头痛了，直接找齐主任看，一看一个准。

王翠花一听，瞪了老马一眼说，你才头痛哩，俺啥时候都不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