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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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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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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账扁嘴

在我的乡下老家,人们把鸭子叫“扁嘴”,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者,没人管扁嘴叫鸭子。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前,到了农历四五月份,你会看到卖鸭苗的人,挑着一担担毛绒绒、大脚丫、煞是可爱的鸭苗走村串巷,招徕生意。卖鸭苗不奇怪,奇怪的是卖鸭苗的人先不收钱,等秋天到了,鸭苗长大,再找买鸭苗的人“算总账”。这样做鸭苗买卖,我们那儿就叫“打账扁嘴”。

秋天到了,鸭苗长成了扁嘴,分出了公母,这时,卖鸭苗的人来了,他们拿出“打账”记录,一家家上门收钱。张三家打10只,3只公的不收钱,7只母的有一只算一只;李四家打8只,6只母的,另2只死了,所以,他得出8只的钱;王二麻子家运气最差,他打15只,10只都是公的,错过了一茬下蛋母鸭,只能明年再打了。当然了,碰到这种情况,卖鸭苗的人也摇头。

打账扁嘴,其实是一种营销方式,这个“打账”,类似今天网购的“货到付款”,带有“赌”的性质,讲究的是诚信。你要往深里想、细里品,这样卖鸭苗可不简单,打账,其实“打”着乡下生意人的胸怀、智慧和精明。

那时我还小,每年那个季节,打账扁嘴的来了,我和小伙伴们就跑到跟前看热闹。我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打账扁嘴秋后收钱时,付钱多的人高兴、少了反而不开心?后来我才明白,农村人养鸭,不是为了它的肉,因为鸭肉没猪肉香,不值钱;也不是为了它的粪,鸭粪是下等次的农家肥,当地曾有“鸭子屎扁嘴粪,拉到城里没人问”的说法;更不是叫它白吃粮食。养鸭下蛋,像养鸡下蛋似的,卖钱也好、自己吃也好、作商品交换也罢,才是惟一目的。因为有这个需求,卖鸭苗者投其所好,才有打账扁嘴市场。

那时候,我们生产队青壮年劳动力中,有一批懂炕鸡娃的社员,说是炕鸡娃高手也不为过。每年开春,万物苏醒,在生产队的库房里,那些高手们就忙乎开了。他们分工明确,各行其是,有负责基本建设的、有负责后勤保障的,这两项工作虽然重要、也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但炕鸡娃的核心、炕屋里的灵魂是以兴宇哥为代表的、为数不多的土专家。炕火的大小,电灯的数量、瓦数、设置走向和高低,屋内的温度,以及鸡蛋摆放的时机、每个池内鸡蛋数量、上面覆盖棉被的厚度等等,全在兴宇哥的领导和掌控中。

炕鸡娃中,最吸收我、给我印象深刻的是“照鸡蛋”。库房内房中有房,炕屋外墙的小门靠下,专门挖出几个鸡蛋大小的洞,需要照鸡蛋的时候,先把里屋的灯关掉,在黑灯瞎火的条件下,兴宇哥们把炕池里的鸡蛋都捡出来,一个个放在洞上照。透过外屋电灯的强光,可以看出鸡蛋里面的情况,正常的放入炕池,有问题的坏蛋,挑出来移出外面。

可在我的记忆中,那些年,在我们村,包括兴宇哥那样的炕鸡娃高手在内,却没人会“炕鸭娃”,是技术问题、市场问题,还是其他问题,我不得而知。所以,当时在大街、河边、树林里晃着屁股跑来跑去的那些扁嘴,别管小的大的、公的母的、黑的灰的,统统都是外村过来的打账扁嘴。

高中毕业后,我应征入伍,后转业到部他驻地工作。不知什么时候,我回乡下老家探亲,干净整洁的大街上,不见了那些可爱的扁嘴了,代替它们的,是明亮的路灯和停放在路边的,一辆辆五颜六色的私家小汽车。

乡亲们告诉我,现如今,新农村建设和环境保护都有要求,不允许散养家禽。大街上没了鸡鸭、也没了猪狗,就连农家肥、砖沙等建材,也不准堆放在大街上,至于打账扁嘴,已消失多年了。

农村没了家禽、少了炊烟,干净了、漂亮了,也环保了,但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到底少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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