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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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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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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兵的来了

我当兵的经历有点那个啥,不说惊心动魄吧,也算好事多磨。由于一波三折,非常不易,四十年了,仍记忆犹新。

高中毕业那年,空军某部来我校招飞。那天上午,我们三个毕业班一百来名男同学集合在大操场,听颜老师作应征动员。颜老师是个中年妇女,模样端庄,银盆大脸,很耐看那种。颜老师给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相貌,是那颗门牙,镶的假牙,镍铬材质的,一张嘴,闪闪发光。

学校让颜老师作动员,也许是因为她口才好,也许是因为她爱人是军官,也许,她是带毕业班的班主任吧。颜老师动员完,冲同学们笑笑说,空军的伙食也好啊,不说鸡鸭鱼肉,光那小白馒头,你们哪个同学一顿也能吃十个八个的。

当时是七十年代末,一些同学家里穷的还吃不饱饭,可我们报名应征,不是冲着那小白馒头去的,能穿上军装直接进部队航校,毕业就是军官,驾驶战鹰翱翔在祖国的蓝天,对我们这些农村学子来说,那真是求之不得,一步登天啊。

颜老师作完动员,同学们争先恐后报名,当时那场面相当踊跃,好像谁不报名,就缺心眼似的。永来比我大九岁,皇东村的,是我们班最年长的同学,他本来超龄了,可也报了名。颜老师说,永来,你都二十五了,不符合条件呢。永来认真地说,颜老师,你动员时已把应征条件讲清楚了,我来报名,是表达我参军入伍、保卫祖国的态度。永来的话,受到颜老师的赞许,全班同学听得肃然起敬,热血沸腾,掌声阵阵。

符合应征条件进入目测环节的,有四五十个同学吧,大家按要求分批有序地进入学校礼堂,逐个接受“裸检”。大白天,礼堂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里面开着灯,照得到处明晃晃的,我和同学们站一排,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黑有白。呵呵,如此方式接受祖国的挑选,这待遇,恐怕只有应征青年才有资格享受。

我不知道其他同学怎么想的,反正一丝不挂站在那儿,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脸没红,心却有点慌。军医很敬业,他摸摸我们这儿、瞅瞅我们那儿,到海灿那里,军医怀疑他有痔疮,弯腰近身仔细检查一番。军医一动手,海灿竟“噗哧”笑出声来,受到感染,我也忍不住笑了。军医倒淡定,该干啥干啥,在场搞保障的校领导却生气了,他不光瞪了我俩一眼,还严厉地批评道,笑什么笑、笑什么笑?这么严肃的事,有什么好笑的?!

目测结束,那几天关于招飞的话题上了同学们的“热搜”,大家一得空,就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分析谁能入围并进入下一关。海灿说,叫我说啊,参加目测的,一个也过不了关。海灿下了这个结论后,同学们不吭声了,海灿一看,继续泼冷水说,飞机可不是谁都能开的,这回招飞,先体检后考文化,别说我们高中,全县所有高中也选不上几个。

海灿他哥在北京卫戍区当兵,平时在学校,海灿总炫耀他哥和他哥所在的部队的那些事儿,同学们都听得眼馋和羡慕。海灿多次说,我哥部队的地板,同学们有一个算一个,比你家的饭桌都干净,大家听了都摇头。我也不信,暗骂海灿吹牛,还是后来当了兵,我们用洗衣粉冲地板,才知道当时海灿说的是真的。

说起来有点丢人,报名应征参加体检,还没上“机器”呢,也就是说一关都没过,光目测就给“测”下来了,这也太经不起查了啊。好在,刷下的不是我一个、也不是好几个,而是“全军覆没”,要不真没脸见人了。颜老师宣布完结果,我们都失望伤心和迷茫,这时看她张嘴时露出的镍铬牙,虽说仍然闪亮,但没平时那么好看了。

下课后,大家拦住海灿不叫他出教室,都骂他长了个乌鸦嘴。海灿这时笑了,说,你们不能怪我啊,我就是不提前说,也是这结果。说完,海灿提醒同学们说,去当海军和陆军吧,特别是陆军,不光指标多、年年招,对身体条件要求,也没那么严哩。

海灿高中毕业后,真的参了军,是陆军。那年,我们班还有几个男同学,也像海灿一样穿上了绿军装,有到原北京军区的,有到原武汉军区的。我呢,没走成,又丢一回人。

本来,我身体没啥毛病,可听说血压、沙眼和鼻炎是常见病,很多应征青年就是这三样毛病被刷下来的。我一听,有点紧张,生怕查出问题,就向村上几个退伍老兵请教,他几个给我支招,说喝醋能降血压、青霉素治沙眼、鼻炎净对嗅觉好。

用青霉素滴眼有点吓人,怕过敏出大事,人还没上战场呢就提前倒下了,不敢乱用;醋不吓人,喝多了涨肚子,最多把胃喝酸,吐几口酸水,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喝了不少;买了两盒鼻炎净,一天三次,早午晚,每次扬着脖,俩鼻孔朝天,往里各滴几滴,一个星期,直到去县上体检那天,一天不拉,一次不少。

体检集中在县委党校,我和三斗哥一块去的。当晚住党校大礼堂,睡地铺,第二天一大早开始体检。

第一关是和三斗哥一块,从第二关开始,五官、血压、内科等啥的,我就没和三斗哥在一起了。三斗哥比我进展快,全部正常,顺利接到胸透通知。通常情况下,一上胸透,就算合格了。我呢,在嗅觉那儿给卡了一下,本来是酱油,我闻了一下,说是醋,医生说你说啥?我赶紧更正说,酱油,是酱油。医生看看我,又叫我闻了一下水,我说没什么味道。医生高度怀疑我是“蒙”的,但又不太确定,于是,就把决定权交给了总检室的专家。

总检室的专家是个老头,六十来岁样子,白白胖胖,目光如炬,他亲自给我做检查。老头专家头上戴个反光镜,那反光镜像电视台的信号接受器,聚光功能相当了得,老头专家打开电灯,集中光线往我鼻腔内一看,就在我的体检表上写了个不合格。

我没通过体检,三斗哥也意外地被刷了下来,我问他咋回事,三斗哥哭丧着脸说:咋晚在礼堂睡觉,半夜,不知是谁起来解手,完事迷迷瞪瞪回来,照我身上踩了一脚,结果胸透时,胸部有阴影。

哥俩都没体检上,老少爷们问,恁哥俩咋回事啊,全给刷下来了?三斗哥说,真倒霉,叫人家给踩了一脚。我觉得丢人,没好意思说,振宇哥安慰我说,没事,以后不要乱用药了,明年接着来。振宇哥是我本家大哥,他是大队干部,那几年负责征兵工作。

第二年征兵工作开始,我报了名,三斗哥没报。振宇哥说,三斗,你咋不报?你兄弟都报了。三斗哥说,我脸皮没俺兄弟厚,再说,要是还过不了关,将来媳妇都娶不上。振宇哥说,当不上兵,咋会耽误娶媳妇?三斗哥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痛,谁说不耽误?有人说媒,人家女方一打听,说谁谁想当兵,两回体检都不过,身体指定不得,说不定生不了娃哩。振宇哥一听,哈哈大笑。

像三斗哥说的那样,我的脸皮是有点厚,当时我想,反正已丢过两回人了,不差这一回,一只羊是放,两只三只也是放。还有,万一应上了呢?万一到部队入党提干吃上商品粮了呢?想想,就让人兴奋。我笑三斗哥,自言自语地说,三斗哥啊三斗哥,瞅你那点出息,胡子还没长呢,就想媳妇,丢人的是你。

如果你们以为,我第三回应征,顺理成章,水到渠成,那你们就错了。问题仍出在五官科,我确定闻的是醋,酸味很浓,正要说出来,猛地想起了去年的“鼻炎净事件”,犹豫一下,才说出结果。我一犹豫不要紧,责任心强的医生,再次把决定权交给了总检室的专家。两年因同一问题进总检室,这恐怕在应征青年中不多见。

这一回,总检室的专家不是个老头,是个大姐,她接过我的体检表看了看,叫我坐下,然后认真给我做了检查。检查结论非常简单,就俩字:合格。一年后,我是原广州军区某部一个连队的文书,当我在我的档案里看到这个结论后,流下了热泪,我觉得,全世界最亲切、最暖和、最漂亮的字,就是这两个字。

可当时,我并不知道已经合格了,和同村一起参加体检的根芳在总检室门外等通知。根芳比我小一岁,按辈分得叫我叔,他头一回参加应征,和我一个“毛病”进的总检室。总检室外,工作人员手里拿一叠体检表,面向党校院内乌压压一片应征青年,提高声音说: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想念到名字的,到我面前集合,想念到名字的,到我面前集合;大家排好队,跟我去医院作胸透。

工作人员带出去两批了,没我和根芳。这时,我有点薅不住,对根芳说,可能没咱俩了,要不咱回去吧。根芳倒淡定,说,叔,不急,咱再等等。根芳话音刚落,工作人员就喊了我俩的名字,我一听,脑袋瓜子嗡的一家伙,当时就是一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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