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日

几十年来，石叔给村上所有的人家都随过礼，不少家庭还不止随一次，可他，没收到一份回礼。

石叔是个光汉条，无婚丧嫁娶、子女升学等红白喜事，所以，村上收过石叔礼的人家，想给他回礼，也没机会。

村长说石叔啊，村里几十户人家，这一年下来，你得花多少钱啊？石叔说我随的礼小，花不了几个钱，再说，我每年养一圈羊，有收入呢。

村长以前对石叔了解不多，从部队退伍回来当上村长后，他才渐渐明白，石叔不光是个苦命人，还是一个善良厚道的好人。

石叔是养父在路边捡来的，养父也是个光棍，老来得子，别提有多高兴了。石叔被遗弃，可能是家里穷养不起他，也可能是嫌他黑不溜秋相貌丑陋。

石叔记事那年，养父死了，石叔后来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石叔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也有人给他说媒，相了好几回亲，可人家都没相中他。

这天，村长来到石叔家，说石叔我给你说个事。石叔正在喂羊，看是村长，关上羊圈门，说外面冷，有事上屋说。

石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村长竟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村长说，石叔，我终于知道你的生日了！

“你说啥？！”石叔大吃一惊。

村长说，石叔是这样的，你真正的生日恐怕永远是个谜了，我想，就把石爷当年抱你回家那天当成你的生日，同样有纪念意义呢。于是，我做了一些工作，终于知道那天是哪天了！

“哪天？”

“腊月初八！”

“那不快到了。”石叔说完，突然摇摇头笑了，说，谢谢你了村长，几十年就这么过来了，我习惯了，过不过生日的都一样。

村长说，石叔怎么会一样？你这辈子太不容易，说话都六十六了，热闹热闹很有必要。石叔看村长是真心的，只好点了点头。石叔答应了，可有点为难地看着村长问，大侄子，我从未操过这心，这事咋办呀？

村长说，石叔，就凭你喊我一声大侄子，这事儿我就得替你办，石叔开心地笑了。

在村长的主持下，腊月初八这天中午，在村民委员会大院内摆了十几桌，村里家家户户都来了人。石叔特意洗了澡，理了发，还穿一身新衣服，人显得精神多了。

人们纷纷向石叔敬酒，二婶开玩笑说，石哥，你今天像个新郎倌哩。在大家的笑声和祝福声中，石叔一桌桌地敬酒。敬到村长那，石叔有很多话要说，可端着杯子碰了三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大家伙都在笑他，石叔干脆一饮而尽说，我敬酒先喝，话都在酒里了。

活这么大，石叔头一回过生日，头一回这么开心，也是头一回，喝这么多酒。

第二天，村长来给石叔算账。村长先说：石叔，昨天给你拜寿的老少爷们，全是自愿来的。食材是在集上买的新鲜菜、烟酒茶水饮料瓜子啥的是二婶超市的、桌子凳子碗筷酒杯是借大伙的、厨师和打下手的都是村里人。

石叔连声说，谢谢，谢谢，谢谢大侄子！

村长说不客气呢叔，然后说昨天，一共花了五千多，你预支我一万、大伙随礼两万多，收支相抵，包括你那一万，还剩两万四千多。村长边说，边把钱和礼本掏出来给石叔。

老少爷们随的礼金，比石叔几十年给他们随的礼，加起来还要多，石叔有点意外，村长又把事儿办这么漂亮，石叔接钱的手在颤抖，感谢的话说得也不咋利索。

正在这时，二婶来了。二婶是个急性子，进屋人未落坐，当着村长的面，开门见山说，石哥，我给你说个媒。

二婶的话，把村长和石叔说笑了。村长问，二婶，啥情况？二婶说，我娘家有个寡妇，五十多岁，白白胖胖的，人可好了，我看和石哥挺合适的。

石叔一听，担心地问二婶，弟妹，我长哩可黑啊，别又给人家吓跑了。

二婶说，那是年轻的时候，人老了不怕黑，越黑越精神！石叔不好意思地说，让弟妹操心了，那啥，你看着办吧。

从石叔家出来，二婶问，村长，几十年了，村里没一个人记得石哥是哪天被抱回来的，你是咋打听出来的？

村长看着二婶，神秘地笑了笑，反问道，这个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