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迁

叙事诗

西 迁➊

作者：- +

         (一)

刻骨铭心的1764年

锡伯族“杜音拜专扎坤➋”节的

前一天

晴空万里

阳光像无数金色的细丝洒向大地

猎猎雄风吹起

城墙处处战旗飘荡

城内花团锦簇

金鼓齐鸣

将士们整齐的列队齐聚盛京

盛京将军手拿圣旨庄严宣读

钦点官兵1020人

家眷3275人

与次日离京戍边

安班➌、哈分➍、超哈➎们叩首接旨

乾隆二十九年农历四月十八日

乡亲们及亲朋好友如同赶家的燕子

从四面八方纷纷聚来

相聚在“锡伯家庙”——太平寺

为即将离去的亲人们进行最后的道别

今日的太平寺

张灯结彩

祈福的红布条

挂满了菩提树

这一天

风和日丽

蓝蓝的天空中

忽然有几朵飞龙形的白云飘来

悬浮在太平寺的上空

好似萨满神也来为人们祈福、践行

不远处

屠师们，哼哼唧唧念叨着杀猪宰羊

御厨们备好飘香千里的佳肴和美酒

一起祭祖

一起吃那最后的团圆饭

扶起跪拜祖宗的老者

将士呈上一碗酒

老者接过

左手端起，右手中指黏入酒中

弹向天，弹向地

颤抖着双手敬向所有即将离去的亲人

泪流满面：

“孩子们呐，

你们这一去不知何日相见”

“孩子们呐，舍不得啊

舍不得你们离我们远去啊”

“但是如今

边疆的土地正被沙俄侵犯

咱们的同胞备受欺凌

我们是华夏国土的战士

我们是八旗勇士

捍卫我们大清的疆土和保护家人是我们的神圣职责

“望肩负重担，不负此行

祝你们平安顺利抵达伊犁边陲”

“孩子们呐，

请饮下额爷➏的这碗酒吧

这碗酒

代表着额朕➐

还有乡亲们的敬重和厚望啊”

老者一仰头

咕嘟咕嘟喝完

将碗砸向地

将士们也一饮而尽，摔碎了碗

亲人们一涌而来

上前抱着即将离去的儿女和亲人

抱头痛哭，进行最后的诀别：

“儿啊，此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呐！”

“呜～呜～”

声声惜别的话啊，道也道不完

柔柔咐嘱的话啊，说也说不尽

来——穿上额么➑亲手为你赶制的新装

来——带上阿玛➒为你祈求的平安扣

记着阿玛的话啊

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身边的亲人

记着阿玛的话啊

带上这些种子

撒在那里的土地

粮食就不愁了

记着阿玛的话啊

带上这个面团团

走到哪里

都能吃上发儿合额分➓

记着阿玛的话啊

想念我们的时候

就看看圆圆的月

看到它就像我们在你身旁

永别了，亲爱的孩子

永别了，我的宝贝

愿你

一切吉祥如意

一切平安顺遂

注释：

➊西迁：因沙俄时时侵犯，平定准噶尔叛乱必须巩固和加强边防力量 。伊犁将军明瑞向乾隆皇帝上呈奏折选派盛京锡伯官兵以增加伊犁的防守，乾隆批准并立即执行。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乾隆皇帝恩准伊犁将军明瑞奏折——“由盛京锡伯兵内拣其精明能武者一千名，酌派官员，携眷遣往”。并指定了由塞外行走的路线。

➋杜音拜专扎坤：意为（农历）四月十八日，锡伯族传统节日。每逢这一天，亲友们都会欢聚一堂，祭祀祖先。1764年西迁时定为这一天为送行日，为了纪念锡伯族的西迁壮举，农历四月十八被赋予了新的意义，被视为锡伯族最大的一个节日“西迁节”，也被称作“怀亲节”即怀念亲人之意。

➌安班：将军。

➍哈分：首领、领导。

➎超哈：将士、士兵。

➏额爷：爷爷。

➐额朕：皇帝。

➑额么：母亲、妈妈。

➒阿玛：父亲、爸爸。

➓发儿合额分：意为一种发面饼，称“锡伯大饼”。据传发面饼的酵头是西迁时就带到新疆伊犁察布查尔边境的，沿袭至今。

（二）

阿穆呼朗➊的一声令下

城墙上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三声炮响

炮响就是命令

哭声顿止

超哈们抬起衣袖，擦干眼角的泪水

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

朝集合点走去

葛尔赛➋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这支英勇骁战的军队

骑着大马，吆着牛车

扶老携幼，带着粮食、帐篷和日用杂物

毅然决然踏上了西迁的漫漫征程。

   长长的队伍伴着牛车悦耳的“叮铃叮铃”声

从盛京出发

出彰武台边门

沿着蒙古各部的漫漫长路前往新疆

一路上风餐露宿

烈日炎炎

茫茫戈壁上

爷爷边吆喝着牛车，边弹起了心爱的冬布尔

忧长的琴声随着风

飘向蒙古高原，飘向思念人儿的心田

蒙古高原的天气哟，说变就变哟

空中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人们换上皮袄，搓着双手继续前进、前进

忽然狂风从远处滚滚袭来，暴风雪来临了

顿时，风声、人声、牲口声加杂在一起

“保护好妇女和孩子！”

首领在风中撕吼

“再走两里地——那里有山——

那里可以躲——暴风雪！”

凛冽的寒风象刀割一样

狠狠打在脸上

刮出一道道血痕

超哈们向前，倾着身

顶着寒风，牵着牛车，继续向前

两里地的路程如同行走了两千里啊

因长途跋涉、暴风雪交加、人困马乏

牲畜群

经长途劳累又没有青草食

大部分牲畜因暴瘟而亡

乌里雅苏台在远方静静的等候着

有一群无助的孩子们悄然来到她的身边

蒙古将军成衮扎布得知西迁的将士们来了

派人前起去迎接，热情款待锡伯军队

挽留军队住下来，度过寒冬

蒙古奶奶轻抚着超哈们冻伤的手

哽噎着，抹泪细语：

“孩子们，受苦了，孩子们，受苦了”

“快来，快来，喝碗奶茶暖暖身吧”

悠扬的马头琴声回荡在草原的上空

蒙古额吉➌的酥油茶香袅袅飘向远处

草原上的小草冒出了小尖尖儿

天，渐渐暖了

在这里休整的戍边军队，重整齐鼓、吹响号角

踏着坚实的步伐继续向西部边陲进军

科布多➍的春天

天空瓦蓝瓦蓝的

满山遍野的小草小花争相开放

不远处阿尔泰山还披着那银色的衣裳

队伍渐渐进入一座座深山

阿尔泰山的天气变化多端，积雪开始融化

大片大片的雪化成水汇集在一起滚滚而下

洪水卷着倒下的树木无情的袭来

“快跑！大家快闪开！快躲到山后!”

将士们连忙吆起牲畜，撸起缰绳

驾着颠簸的牛车，奔向山后

队伍被肆虐的洪水困在这里断了去路

一天天过去，队伍早已断了口粮

只能靠挖野菜、吃树皮充饥

由于长途跋涉、饥寒交迫，东躲西藏，衣衫破烂不堪

军队中大部分妇女早产

只听呱呱坠地的哭声响彻山谷

没有布匹，新生的女女➎只有靠路边的干草裹着

继续前进

注释：

➊阿穆呼朗：人名，协领。护送戍边军队主要负责人。

➋葛尔赛：人名，佐领，熊岳城守尉。护送戍边军队主要负责人

➌额吉：蒙古语，母亲，妈妈之意。

➍科布多：科布多是一个进入新疆地区的交通要道，由此经过阿尔泰山就能进入新疆。

➎女女：婴儿，刚出生的婴孩之意。

（三）

近两万里的艰辛历程啊

朝廷原计划此次西迁3年时间到达

这支锡伯军队仅用了1年零3个月

经过艰难的跋涉，历尽沧桑

终于提前抵达目的地新疆伊犁

在清点人数时更加惊奇的发现

这支宠大的队伍虽减员不少

但人口反而增加到5050人

一年之中出生了350个婴儿

这些婴儿后来被世人称为

“世界上最小、最小的兵”

因为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

他们稚嫩的肩膀上就担负起了

保卫祖国的历史重任

他们是裹着干草来到这里——

西域边陲

还有那405人舍不得和亲人分别

偷偷跟随着来到了伊犁

自愿加入保卫边疆的队伍中

异乡的土地啊

片片荒芜、凄凉

这里杂草众生、人迹罕至

在孤寂中静静的守候与等待

远处，那一棵只剩下几枝胡须的古树

依然孤独的站在坡坡上眺望远方

图伯特➊骑着大马在边境的土地上来回巡视

遥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冷漠的异乡土地发呆

想不饿肚子，必须开垦荒地、开挖水渠、农田播耕

经过几次商议，递送奏折

最终定下“察布查尔➋山口凿渠，南引伊犁河水灌田”

之宏伟计划

可是，因超哈们还有驻防任务在身，人员严重不足

经过慎密思考，商议

卡仑站岗的超哈们轮班开挖水渠

开挖水渠的当天

全体额爷、荷荷➌们听说后

自发，拿着自制的工具，背着女女

加入开挖水渠的艰苦奋斗中

翻天覆地开始了建设家园的行动

阿吉女女➍哭了

荷荷们抱起放在地上的女女

边擦着汗水边喂那甘甜的乳汁

喂饱了，决然拿起了镐头继续深埋在尘埃中

白了发的爷爷手里磨出了血泡泡

边扬起铁锹边吟唱着“打猎歌”：

“弗~克西~嘞，木林~亚~路啡，得依嘞~嘎鸿~多弗啡┈”

历经七年，“深一丈，宽一丈二尺，长达二百余里”

的母亲河➎修建成功同时开垦了近八万亩的土地

后来随着河水的浇灌，最终良田达到二十多万亩

经过屯垦戍边队伍一代代的努力

最终形成了现在美丽富饶的察布查尔

西迁戍边队伍以大无畏精神

克服重重困难，历经磨难，完成了西迁壮举

在祖国的西北边陲

重建家园、繁衍生息、保卫边疆、建设边疆

谱写了光辉灿烂的新篇章

阳光

从东方徐徐升起

万道光芒斜撒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顿时变了模样

仿佛神仙姑姑拈手在大地上

画了一道道十色的彩虹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紫的

遍野的薰衣草吐着那淡淡的芳香

诉说着思念

随着风

飘向山川、飘向河流

飘向那远方的亲人

注释：

➊图伯特：清朝将军。是锡伯族人民中一位杰出的历史人物，他倡导兴修水利、垦荒种田，对巩固边防与改善人民生活作出了重大贡献。

➋察布查尔：锡伯语“粮仓”之意。戍边队伍迁至此地，祖国最西边境，1954年成立“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是中国唯一以锡伯族为主体的多民族聚居的自治县。

➌荷荷：妇女。

➍阿吉女女：阿吉：小；女女：婴儿。全意为小婴儿或小孩之意。

➎母亲河：又称“察布查尔布哈”意为“察布查尔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