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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唐太宗
西天的晚霞
像怒放的牡丹
陶醉了整个长安
也映红了
你的脸
你独立高台
凝固成
一尊雕塑
被霞光点缀得
伟岸庄严
却点不燃
你心中的火焰
你的目光
想要长了翅膀
奋力煽动
向西北飞翔
落在昭陵之巅
看着她
安然入眠
你陪她的时间太少
才一起走过23年
你给她的安稳太少
戎马生涯 露宿风餐
她为你持家敬奉
她为你斡旋风险
她做你的皇后才刚刚十年
她用一生予你眷恋
如今她长眠高山
谁与为伴
每望昭陵
你心中怆然
……
忽然
天空的
云霞相映
从牡丹
化为战马翩翩
奋蹄昂首
向九嵕山
你忽然想起
你的那些
战马
它们随你奔驰沙场
征战杀伐
人马合一
所向无敌——
飞鸟尽 良弓藏
当你荡平敌寇
你的马
却都已战死疆场
藏无所藏
……
该给他们一个归宿
你蓦然心动
让它们去昭陵
与她相伴
于是你忙召阎立本
再召阎立德
于是昭陵北司马门
有了昭陵六骏
历史的天空中
有了壮美的传说
一 飒露紫
没人愿意
记起那个夜晚
几个黑影
把宁静的夜色搅乱
也让你命运多舛
你从出生
就与众不同
绿色的草原上
你如光闪过
旋起紫色的风
不知道你如何与他相逢
但勇健者的名号
注定了
你与他 誓死相从
那是公元620年的初冬
邙山的萧瑟
已被战火染红
你和他
陷入包围重重
你背负着他
向前冲锋
他的智勇
让你面对强敌
坚韧从容
你的身影快如紫燕
但敌军的箭簇
如雨如电
你最终无法完全躲避
一支利箭
射入了你的身体
你顾不上中箭的伤痛
带他冲锋 保他周全
是你的使命
奈何敌军太多
奈何面对的是王世充
奈何你和他孤军作战
没有援兵
硝烟和乌云
遮蔽了邙山的天空
危急关头
丘行恭的出现
让敌军胆寒
丘将军把你
与自己的坐骑交换
骑着你杀出重围
救主于危难
当丘行恭为你拔箭的瞬间
你身体后坐 微微颤栗
一旁的他
看在眼中 疼在心里
这一瞬间
让他永不能忘
他要把它
凝固在石碑上
于是
六骏之中
唯有你 马前有人
唯有你 垂首低沉
你本想着永恒于北司马门
陪着他冬夏秋春
谁料千年之后的那个夜晚
几个黑影出现
他们对你刀劈斧砍
那种痛
远胜过当年
邙山下你身中的那一箭
曾在敌军重重包围中
全身而退的你
却在那个夜晚
被切割成三块 身首异端
然后几经辗转
竟然远离国土
到大洋彼岸
从此
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物馆里
有了你绵绵不断的
盼归的思念
二 拳毛騧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物馆里
是你
与飒露紫相伴
共同体味离家的孤单
同样是在那个夜晚
你和它一起
在北司马门
被刀劈斧砍
又一起历经种种磨难
落脚异邦
成为我们心痛的牵绊
夜深时分
回首当年
你时而低沉
时而慨叹
生而为马
谁不想器宇轩昂 风度翩翩
但一身黄色旋毛
是马中最丑 最为卑贱
让你难入人眼
直到许洛仁将你给他
才让你一鸣惊人 一飞冲天
他不以貌取马
看中的
是你轻蹄疾速 飞土扬沙
你伴他经历了最艰难的战斗
遭遇了最强的对手
因为降唐的窦建德被杀
曾经追随的旧部
拥立了在家种菜的
刘黑闼
刘黑闼仅用半年时间
东征西伐
将窦建德曾经河北的疆域
悉数重收麾下
更让唐军闻风丧胆
溃逃四散
直到他的出现
他一到沼水
便让刘黑闼的脚步停滞在河北
但也让刘黑闼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
虽然杀窦建德的不是他
却是他在虎牢关将窦建德生擒于马下
刘黑闼佯攻李 实则等他
于是你背负着他 为救李
被刘黑闼伏击
你身中九箭
前六后三
你脚程虽快 却无力回天
你硬撑到尉迟敬德救主脱险
才松了那股劲儿
轰然倒下 亡于阵前
你在六骏中位列第二
紧随飒露紫
驻守昭陵
也随飒露紫
他国飘零
成为我们心中
永远的痛
三 白蹄乌
你在北司马门西侧排列最末
却是飞跃奔驰的唯一一个
你的名字既是对你乌鬃雪蹄的概括
更寓意着你是马中的“少汗”
必将与他相遇相合
公元618年5月 大唐立国
仅仅两个月后
薛仁杲率兵南下
要与李唐争夺天下
不幸的是
薛仁杲遭遇的对手
又是那个他
先年12月
他们曾在凤翔一战
以膂力过人号称“万人敌”的薛仁杲
面对他的军队
却大败而逃丢盔弃甲
此次薛仁杲与父皇薛举一起
拼了家底 也要攻取长安 一统天下
没想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被他的种种谋略
打得节节败退
最终他派兵在浅水原诱敌
他则带领骠骑两千
从敌后突袭
薛仁杲再次大败
逃窜向西
他率军追击
昼夜奔驰两百多里
马未停蹄
而他胯下的坐骑
就是你
你背负着他
一路追到圻墌城（读音：旗银）
迫使薛仁杲出城投降
薛氏父子创建的所谓秦朝
就此覆亡
征讨薛仁杲
作为西讨大元帅的他
才仅仅19岁
他不只因为此役立了威名
也留下了
心随朗日高
志与秋霜洁
的诗歌名句
而你那时也正气盛
鬃毛迎风
如战旗猎猎
雪蹄腾空
像闪电划破夜色
是旷野中最美的律动
四 特勤骠
大唐源起山西
那里是
曾经的唐国公的封地
然而
就在唐国公成为唐高祖的第二年
老家却被人侵袭
刘武周手下大将宋金刚
连克数城
占领了大半个山西
驻守太原的大将不敢迎战
竟然弃城 逃回长安
大将的名字 叫李元吉
为了保全自己
李元吉向父皇各种夸大其词
说宋金刚如何英勇无敌
唐高祖闻讯大惊
竟然准备放弃河东
对于这一决定
太子没有异议
群臣没有异议
独有一人绝不同意
他冒死进谏
若失去河东
则关中孤立
若关中孤立
则大唐危矣
于是唐高祖命他为帅
征讨山西
于是大败薛仁杲一年之后
他再披战衣
此次负他前行的
则是你
你出身高贵
是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
黄色泛白的鬃毛迎风舒展
像是流云飘过 辉映着太阳的光华
因你是突厥的王室子弟进献
他便用王室子弟的称谓为你命名
说明你的来处
也彰显你的血统
你们人马相依 形影不离
一昼夜追敌两百多里
他两天水米未进
三天人没卸甲
你身上的马鞍也从未卸下
随时等待着他上马出发
你们人马合一
纵横山西
击溃宋金刚
收复河东所有失地
并收服了尉迟敬德
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他将你
立于北司马门东侧
排列第一
你昂首南向
微屈前膝
伫立千年
与他目光同向
心有灵犀
五 青骓
虎牢关
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地方
周穆王柙虎于此
已然过去三千多年
关隘的固若虎牢
却从未消减
三英战吕布的传说也已遥远
刘关张的兄弟联手
却让这自然天堑 渗满了忠肝义胆
而你和他的到来
让滔滔的黄河
在这里再次创造历史
掀起狂澜
那是公元620年的夏天
窦建德号称率兵30万
看似驰援被困洛阳的王世充
心里却揣着一统天下的大梦
其心也煌煌
其势也汹汹
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
唐军里回撤的声音此起彼伏 军心摇动
是他
力排众议 坚决果敢
只带3500骑兵
跨上青骓马
直奔虎牢关
虎牢关前
旌旗招展
他以超人的胆识和智慧
巧使妙计
挫敌锐气
瞅准时机
骤然出击
你的鬃毛苍白杂色
如青色的战旗猎猎
载着他如风刮过
直入敌人军阵
驰骋20多里
所向披靡
你身如青燕
疾驰飞奔
他长槊在手
如神灵附身
人马相称
气干霄云
势如破竹
冲锋陷阵
可惜
你身中五箭
最终气力用尽
殒命敌阵
他再也没有见到你的身影
只把你飞跃奔驰的瞬间
定格在北司马门
足轻电影
神发天机
策兹飞练
定我戎衣
是他对你
最贴切的回忆
六 什伐赤
就在青骓亡于阵前的瞬间
虎牢关前闪过一团火焰
那是你飞奔疾驰时
红色的鬃毛
被风吹起的卷
来自波斯的你
有着超强的耐力与爆发力
你背负着他
冲锋陷阵 如入无人之地
你身中五箭
依然腾空驰疾
红色的汗 与他身上的血
混在一起
像一朵火烧云
燃烧在天际
最终
他和他的玄甲铁骑
创造了奇迹
三千五百人
让数十万敌军
乱了军阵
丢了军魂
主帅窦建德
下马俯身
阶下称臣
虎牢关一战
是历史上以少胜多的典范
是大唐初年一统天下的关键
你庆幸自己
作为战马
参与此战
你庆幸自己
驰骋沙场
与他为伴
你庆幸自己
立于北司马门
守候千年
你庆幸自己
虽然也遭偷盗
并且损坏最惨
但终究留在了母土
免去了漂泊的孤苦艰难
你是六骏中
独有的一团火焰
跋： 我
我出生在泾河西岸的湾里
离昭陵六骏七八里地
上高中时
每周回家背馍
都会路过昭陵博物馆
都会向北 远望九嵕山
那是太宗生前为自己选定的归宿地
那是一个盛世浓缩的记忆
何其有幸
一代圣君安葬在我的故里
何其有幸
我出生成长的小村
也曾是太宗牧鹿之地
自小我走过的路
曾碾过大唐的车骑
自小我吹过的风
曾吹拂过大唐的旌旗
我对六骏的认知
是来自骨子里的传遗
我对六骏的情感
是来自血脉里的沉积
六骏是一本史书
书写了太宗的雄风气度
六骏是一面镜子
照见了偷盗者的贪婪跋扈
六骏是一曲悲歌
歌咏着护宝义士的铮铮铁骨
六骏是一帘幽梦
梦中是国泰民安盛世康宁
远望九嵕
我隐约听见
六骏的嘶鸣
我的思绪
越过时间的阻隔
跨过空间的藩篱
在九嵕之巅
与太宗见面
我想奏知他
如今
贞观复现
盛世空前
二骏回归
可期可盼
谨以此诗
咏昭陵六骏
赞壮美河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