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画

        北京的“胡同”，上海的“里弄”。在这里，都叫巷子。

        沙德街沙北巷，那里有一个画摊。摆了已经近三十年了。卖画的是个老头。熟悉的人都叫他徐先生。

        徐先生本名徐正。每天在这儿出摊，给过往、或前来求画的人作画。现作现卖，画的大多是民俗风物，三两笔勾勒，就一幅画了。也有时候根据购画者要求，画些虫儿鸟的。轮廓早印在脑子里，手法娴熟老到，画的几近临摹。但也不乏人喜欢。所以虽不甚出名，但在这一带，也为不少人知道。

        也有时候，徐先生会偶尔先画上几幅，挂在画摊前，让过往的人欣赏。以招徕或者出售。这天，徐先生又挂出一幅。画上一张钞票，标着一行字：我心里只有你。

         一对情侣走过来，停在画摊前。看着那幅画，女孩就挪不动步。女孩说：“这样的表白太感人了！”男孩说：“是挺纯粹的。”女孩就问男孩：“你能把它买下来送给我么？”男孩便向徐先生问价钱。

        徐先生看着他俩，却问：“你们干嘛要买这画呢？”

        女孩挺认真的说：“我要他像这幅画一样向我表白。”

         徐先生听了就笑笑，说：“那表白不是给你的。”

         女孩听了，没怎么明白。但看着徐先生没打算要卖的意思，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拉着男孩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一位商人模样的人走过来，看着那幅画，问：“这画要卖多少钱？”

        徐先生看着他，说：“你愿给多少钱？”商人凑近耳朵，说了个数。徐先生听了眼睛一亮，却问：“你干嘛要买这幅画呢？”

        商人说：“这钞票画得逼真、精致。我要把它买下来，挂在公司的正堂上。”

        徐先生听了，却说：“这画不卖。”

        商人一听，就问：“你是不是嫌价钱太低？不够，你可以说个价。”

        徐先生说：“不是价钱的事，是真的不卖。”

         商人一听就生了气，说：“不卖你挂这里干啥呢？”

         徐先生说：“给读的。”

         商人不解地离开。他总以为自己没听明白。他还从来没听说过，画，也能读。

         不久，一个消息在街头传开。说徐先生有一幅画，一位商人出高价他都不愿卖。

         一天，一个戴眼镜的人从这儿经过。他手里夹着公文包。走过徐先生画摊时，他站在徐先生画摊前，瞅着那画就看了半天。他对徐先生说，他要买下这幅画。徐先生依然还是那句话，问：“你为啥要买这幅画呢？”

         那人不说话，却从徐先生手里要过笔，摊开纸，写下一行字。然后把字条递给徐先生。徐先生看了，点点头，就答应了。并将那纸条叠好，揣进怀里。然后卷好画，目送着那人离去。

         不久，就有人传出消息，说徐先生那幅画，已被市美展馆收藏。徐先生不信，就去市美展馆观看。在一个玻璃橱窗前，他看到了自己的那幅画。画下面写着一行评语：该画极具讽刺性及幽默感。他从怀里掏出之前买画人留给他的纸条，打开一看，跟画上的评语一字不差。他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就离开了。

         不久，有消息传出，说买下徐先生那画的，是市美展馆馆长。再不久，徐先生画摊的生意，就越来越好。上徐先生处求画的人，络绎不绝。

         再不久，就听说再也找不到徐先生的那个画摊。徐先生离开了沙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