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清浅

         “清澈是排它的。小溪清浅

         从来没有人追溯源头

         ……”

         我在诗里如是写。

         一口井、一眼山泉，自岩下、自石隙，潺湲流出，便自成溪了。

        流过沟，流过坎，弯弯绕绕，坎坎坷坷。但不管如何跌跌撞撞，都会流远。就像人生，不管你走过多少弯路，经历多少坎坷，你都会一如既往。

        小溪不宽，也不会太深。你可以挽了裤腿，下溪里摸鱼。也可以腾身一跃，跨过对岸。

         “为有源头活水来”，小溪澄澈，清浅见底。你会看到，有鱼在水里游泳，有青蛙跳进小溪，在水里洗澡。泥鳅是最机敏的，摇头摆尾，一会儿钻进石隙，跟你捉迷藏。一会儿又扎进泥里，只留下一个泥眼，让你总担心它是否会被泥浊了眼。

        有小孩在溪里摸鱼，忽然脚下被什么一扎，疼得便跳起来。但旋即便明白了，伸了手往脚底一摸，便摸出来一只螃蟹。他于是掰了螃蟹的腿（蟹钳），恨恨地说：“我让你咬……我让你咬……”接着便塞进嘴里。真说不清他是馋嘴、还是忿恨。

        溪里有卵石，滚圆、滚圆。春夏里水涨，卵石泡在水底里，不小心一脚踩上去，滑你一个跌倒。入秋时水枯，小溪见底，卵石晾在水面上。有孩子拣一块捎回家，问父母：“咋山里的石头是尖的，水里的石头是圆的？”父母答：“那是让水泡的，把你搁水里泡三天，你也会变成圆的。”孩子不信。也不去琢磨父母的话。

        村前的小溪，一直流淌。流过村前时，已是小溪流经的第二个村子。小溪弯弯，一直往下，流经一座又一座村庄，流过坡下的水田和庄稼。溪旁有小径，串起坡上的一座座村子。后来，小溪拓直，遇旱时便干涸。

        小溪发自于上游的另一个村子。村前的岩石下，汩汩流淌着一眼山泉，被上游的村子围成了井。井水流淌，便自成溪。当然，如果追溯，自然是先有了溪，才有了“井”的。不存在“鸡生蛋”、或“蛋生鸡”的问题。

        早年，村前去往镇上的小路，要横过小溪。溪上，不知哪个年代搭了块厚厚地石板桥。一次，有人牵了牛从石板桥上走过。石板桥太滑，牛从桥上摔下去，摔折了一条腿。那时是集体，队上便召集人，把那石板桥砸了，用石灰浇了“混凝土”，重新筑了座石拱桥。

        石拱桥粗糙，凸凹不平，仍没人敢牵了牛往桥上过。

        小溪横亘。常常有孩子，要过到溪那边的山上去放牛。而且放了牛回来，下山时，牛还得喝水。于是在下游的浅滩处，便有人拓了个豁口，让牛来回时能自由的涉过小溪。并能喝上水。

        孩子们放完牛，总是天快黑时相约着回家。而牛的水量又大。于是总在天近黑时，看夕阳西坠、晚照打在小溪边，打在牛背上。而孩子们跟在牛身后，看牛在溪边排着队、低着头在溪边饮水。那场景，着实壮观。若让现在的人看了，准会立马掏出手机，把那场景拍下来……

        当然，小溪带给你的，不尽是美好的回味，也会有不愉快。

        不管人、自然、还是发生发展中的事物，都是相互制约下的和谐统一。若大自然带给你的只有美好，你便没有了向往。若大自然带给你的只有丑陋，你便没有了留恋。

        小溪流经的每一个村子，都会有村里人筑一道堤坝。于是每遇天旱，上游的人拦了堤坝不让水往下流，而下游的人就会偷偷地掀了堤坝，让水往下灌。于是便难免会有一场场纷争。于是一个个面红耳赤、恶语相向，乃至于动起手来，各不相让。这也让小溪蒙上一些阴影。

        不过，干旱过后，便又如初，谁也不再计较前事，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这便是山里人的淳朴、敦厚、宽怀和良善。

        于是一条小溪，贯穿着全村上下十多个村子，见了面谁都会打上招呼，谁上谁家都能招待上一顿饭。

        而相傍于小溪的一条小径，从上到下好几里路，路上偶尔遇见个人，谁见了谁都不会陌生。就像他们跟身边的这条小溪一样熟悉。

        小溪的记忆，就这么深刻，就像这小溪的水一样，澄澈、透明，能照见影子，总让人不能忘记。你会想起你小时候背着书包，奔腾、欢呼、雀跃，追赶着小溪。你会想起你每次放学回家，沿小溪往回走，忽然与同村的孩子走到一块，跟邻村的孩子干架。然后彼此跳进溪里，泼对方一头一脸的泥和水。然后跑回家，被父母一顿训斥。而你，却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阳光下，小溪闪烁，是那般喧哗。月光下，小溪清悠，是那般宁静。

         一次，不知谁家的孩子，回来晚了。月光下，她沿着溪旁的小路回家。看着溪里的月亮，她浮想联翩。

        回到家后，她对母亲说：“妈，我刚才回来时，月亮在溪里跟了我一路，我走到哪，它跟到哪，我走多快，它跟多快。”

        妈妈听了就笑了，半晌说：“傻，那是月亮的倒影呢，月亮在天上。”

        孩子听了就问：“倒影是啥？”

        妈妈指了指对面的镜子，对孩子说：“倒影就好比你照镜子，你站在镜子外面，你的影子却跑到镜子里面去了。”

        孩子捧着脸，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于是抽张小矮凳，坐到屋外，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谁也不知道她的想像飞了多远……

        想起孩子的不解，我写下一首诗——《小溪》。

        那是一条小溪

        月亮浮在溪里

        溪旁并行的小路

        奔走晚归的行人

        有人沿溪而上

        小溪摇晃着月亮

        有人沿溪而下

        月亮随波逐流

        只是弯过田埂

        不再与小溪并行

        月亮便在头顶

        照山、照水、照夜色

        照小溪摇摇晃晃

        穿过田畴，穿过十里八村

        陌上人家

        这样的小溪，你熟悉吗？在你的乡下，是否也会有一条同样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