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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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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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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痴

       耿介是个作家,写了一辈子书,虽然不是很出名,但也时有作品发表。写下的草稿,他常常舍不得扔,堆得比他还高,有时候妻子要替他整理,他却拦住,生怕妻子弄乱了他的稿子。妻子无奈,忍不住就说一句:“真是个文痴!”

说他“文痴”,这名儿是有来头的。耿介年轻时,也很出名,因为文章写得好,让当时的县长知道了,县长准备把他调到县文化馆工作。

耿介是农村人,对于当时的一个农村青年来说,进城(尽管是县城)就意味着吃上了皇粮。更何况还是那样一个日不晒雨不淋的工作。

一天,县长派秘书下来调查。秘书找到他,让他写一篇有关于县长的报道。他听了却说:“我不知道县长的事迹呀!”

秘书说:“我把县长的事迹介绍给你,你照着写就行。”

他听了却摇摇头,说:“那可不行,我没见过的事,我可写不好!”

听他这么说,秘书摇摇头就走了,临走时只撂下一句:“一个文痴!”

秘书走了,耿介调往县文化馆的事自然也就黄了。后来便再没人提起过。

不过,耿介后来依然还写,业余时写。于是有人说,他当年要是依了那秘书的话,现在早成了大作家了。但他却似乎并没在乎。

儿子大了,也成了家。他也渐渐地老了。一天,儿子忽然对他说:“爸,都写一辈子了,也没见你捞着什么,老了,你就别写了,该歇着了!”

他听了却说:“曹雪芹饭都吃不上,依然写红楼梦呢!”

儿子听了就偷偷嘀咕:“怪不得别人说你是文痴呢!”

儿子的话无不敬之意,他也不曾听到。也没人理解他的痴。

忽然有一天,他的一篇小说刋出后,引起了社会的巨大反响。然后引起了文化界的一片热议。接着,先是在省里获奖,然后在全国获奖,接着被翻译成各种文字,传到国外。

于是有一天,有投资商找上门来,说要高价买断他的版权,出资把他的小说改编成电视剧。儿子一听就乐了,便极力怂恿他答应了。于是又是找出版商,又是找律师,事情终于都谈妥了。

到了签约那一天,投资商忽然提出一个要求,耿介听了却说啥也不愿接受。双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于是事情就谈崩了。

回到家里,儿子只等着听他的喜讯,于是就问:“爸,签约了没?”

他却只回答一句:“又谈崩了。”

儿子不能理解,于是迫切地问:“咋又谈崩了呢?”

他说:“那投资商要把文中主人公的名字改成他的名字。”

儿子一听就急了,说:“改就改呗,反正那人物是虚构的,既不是你又不是我!”

他却生气地说:“人物可以虚构,但良知不能虚构!”

儿子一听就糊涂了,只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却发现他委屈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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