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世上的兰花究竟有多少种,也不知道兰花的开放,有没有一个循环的周期,但我知道,在我家那个不起眼的角柜上,放着一大盆不起眼的兰花,不经意间竟成串地开放了。
在这个深冬的某一天,妻从晨练的路上买回了这盆兰花,买回后就放在角柜上,再也没人有去打理它,不想就在这个年根岁尾,它竟然无声地开放了。
有人说,兰花是位谦谦君子,但是君子就有这样的风度吗?有人说,那是一位美丽的少女,但是哪位女子能有如此的涵养和气质呢?
就在这样的一个深冬岁尾的黄昏,它突然走进了我的视线,似乎是等待我去触摸它即将绽放的笑靥。
自从这盆兰花入住我家,便基本没人去关注它,也许是我们侍候得不周,也许是它始终怀着自己的心事,而这一点我们将永远无从知晓。此刻,我就想与它静处,思绪因此而起,并飘得幽远。
我用心地观察它的点点变化,它的花苞从分开的叶片间试探地伸出来,仿佛一枝饱醮绿墨的笔,又极象溺水者求救的那只手臂。在我的疑惑中,它一天天地睁开了眼睛,打量这个世界。我也不停地端详着它,似乎仍有些不相信,它可以如此迅速地张开生命,抱住这南方的暖冬。
几天后,又从另两瓣叶子间钻出一花苞,接下来也很快地张开了它的翅膀,于我的面前似在飞翔。暮色中,这两串花朵静静地相互凝望,象一对恋人,也象一对恩爱的夫妻。
如果这几天我不是刻意去观察,家中的这盆兰花确实很不起眼,有时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现在看来,即使把它随意栽在一个花盆,放置房间一个角落,不闻不问,它依然能茁壮地生长下去,那碧绿的如同韭菜般的叶子,显示着他生命的存在,虽然上面不免染些灰尘,但去掉灰尘后,那绿油油的抖擞精神的叶子,向人们展示的依旧是旺盛的精力。就这样一种不卑不亢的生命存在的态度,就不能不使我对它心生敬意。
兰,在花草世界也算是名花。历代文人墨客将其吟诵传唱,并将它与梅、竹、菊并称花中四君子。兰者,王中之香;兰者,草中之王。兰花虽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玫瑰的红艳似火,可它全身碧绿的草叶,洁白的花朵,中间透着淡黄的花蕊,尽显纯洁、朴素。
苏东坡的咏兰诗“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时间风露香,蓬艾深不见。丹青写真色,欲补离骚转。对之如灵均,冠佩不敢燕。”把个兰花这“空谷佳人”的活色生香,如此传神地赞美个透彻。如此看来,若是夸美人,只说其美是不够的,还得带香,要用国色天香来形容才贴切。那么,兰花的香气有何不同?兰花既没有桂花的十里飘香,也没有出水芙蓉那带着水汽的清香,更不会有夜来香夜幕中袭来的阵阵闷香。兰花的香气时有时无,时隐时现,时远时近,时浓时淡,飘荡在山谷中,或弥漫在庭院居室里,这就是孔子所谓的“王者之香”。
如果说水仙是花中的“凌波仙子”,那么兰花一定是“花中皇后”了,娇柔的花瓣,优美的身姿,纯洁的沙衣,构成了一朵圣洁而美丽的兰花。他与国色天香的牡丹一样奔放,又如凌波仙子一样飘逸,比荷花更出淤泥而不染。然而,天意弄人,兰花的开放期又是短暂的,短期的美与香,总能引起人们的怜惜,而它的神韵却依然存在人的脑海里,更镌刻在人们的心间。
1921年,在中国近代史上,有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他的名字叫胡适,也许是他希望自由主义思想之花,早日开遍中国大江南北吧,于是,就写下来一首原题为《希望》的诗歌,后被谱成曲子,改名为《兰花草》,可惜斯人已去,但那清新质朴、包含对生命的期待与优美的旋律,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耳旁,于某个时间的空挡,想想胡适这株飘摇在风雨之中,近百年的“兰花草”,竟有一丝难以抹去的惆怅。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听着这首《兰花草》,思维不觉飘飞起来,特别欣赏兰花那种坚忍不拔的精神。
兰花,虽然不居“四君子”之首,但以其气质高贵、形态典雅且香气清新持久而被誉为“花中君子”。兰花的简约品性和高贵气质以宁静致远、孤独清高、不求闻达,抱芳守节的品格大受天下古今文人墨客的喜爱。郑板桥有诗云“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采樵或恐通来路,更取高山一片遮。”它让我想到了历代高人隐士,他们大多归隐山林田野,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简朴、充实。尽管他们只算得上小隐隐于林,而不是大隐隐于市,但他们毕竟舍弃了浮华,回归大自然的怀抱,过着平淡的生活,他们身上所折射出的人格魅力,令人叹服。
兰花气节高尚,多被比喻友谊之花。“幽谷溢香,雾弥漫、掩芳谁识?”无不含蕴无以言喻的真情。能识兰惜兰并能与兰为伍者才是人群中的精品。人品如兰,修为如兰,也许这就是对金兰友谊的充分诠解和无上赞美吧。
天高云淡,林深蜿然。高山流水,友谊如兰。我一直坚信如兰友谊是最最珍贵的。因为这样一种如兰的纯真,简直就是脱尘的纯净,雅洁而超。那种彼此间的坦诚与关注,是那种“不为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的高洁境界,是一方现代钢筋混凝土筑成的闹市里索不到的净土!是远离尘世的喧嚣浮躁的一种最纯真的高雅完美,是一种括然,是一种品格,一种境界!
兰花在冷雨中挺立,在寒风中怒放,不与百花争宠,只是默默地为世界增添一份光彩;兰花之香,清幽淡雅,不会让人感到高不可攀,是沁人的香,叫人怜爱的香。无论高缀枝头,还是飘落地上,他始终保持一尘不染的风格。即使埋入泥土,也是一片芳心,洁白无瑕。它以高尚的品格,启示着我在生活中,应坚守怎样的准则。
人的生命之花,也和大自然的花朵一样,色彩繁多,姿态各异。如果长久开放的生命之花会被污泥沾染,那我宁愿成为开放短期的纯洁之花。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具有伟大功绩的英雄,但我们却可以像兰花一样,高尚朴实,圣洁无邪,为装点出人间美好的环境,即使遭受风雨摧残,“零落成泥碾作尘”,也要给人间留下“香如故”。
兰生幽谷,无人自芳。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在这名利疯狂的今天,只有如兰般的品格,才能不受利益的熏染。尽管这种如兰花之风的品质如珍玉般稀少,但我仍然深信它的存在。做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我不求具有兰心蕙质,但求能守住一份质朴与纯真,淡然雅洁。不为世俗,不为富丽,只为自己,如我家那盆不起眼的兰花般,傲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