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又一次见到父亲,是在菜园。

        他伛偻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地里的苕堆,双手不停的翻动地里茂盛的苕叶,并把多余的苕藤摘掉,用来喂猪。

        因为事前并未打电话告诉他,见到我,父亲颇有些惊喜。直到我叫他一声“爸”,他才回过神来。

     “生了？”父亲简洁的问。

     “没有,医生说还有几天。”为了怕他担心,我又补充了一句,“医生说这没有什么。”

    “这是正常的,”好像看出了我的忧虑,父亲平静的说, “超过预产期一两周,很正常,不用担心。”

        妻到了预产期,而我由于工作的原因,又要去学校报到,只好请母亲到县城帮忙照料。妹在上学,弟弟也在上班,家里面就父亲一个人,里里外外全靠他。猪牛鸡鸭一大堆,还种了不少的粮食,眼看丰收在即,天气却又坏了起来,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下一场暴雨。我有点替父亲着急,整年的劳动就靠这几天,万一下起雨来,损失就不知多少了。

       父亲淡淡的说,“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吧,管他的,只要全家人健康就好。”

       说话间,父亲已摘好了一大捆苕叶,我把它捆好,就要扛上肩,父亲一把抢了过去,着急的说:“孩子,我来,小心弄脏了你的衣裳,难得洗。”我没有说什么,内心里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我在想:父亲为了我们兄弟姐妹的成长,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即便我已成家立业,父亲依然时时处处为我们着想,照顾着我们,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我们受到半点委屈。而今,我就要当父亲了,对于自己的孩子,我是否会有如此的耐心?我有些茫然。

       已经快六点了,为了抢时间,父亲把苕藤送回家,又要去地里扯黄豆,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再晴一天,黄豆就可以收完了。”

       我问他要多久时间,我去帮忙。他连忙说不用,等天黑就回来,只叫我在家做饭、喂猪和料理鸡苗。

       走进堂屋,几百鸡苗便绕着我的双脚奔来跳去,寻找吃食。我忙拿了饲料,调好水,然后撒在料槽里,鸡苗们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抢夺饲料。鸡还没喂完,圈里的几头猪又饿得直叫唤了。等把猪喂好,天快黑了,我赶紧洗了手,把米淘好,又去菜园找菜。在路上,刚好碰到父亲回来,他挑了满满一担黄豆,正往家里赶。我说:“爸,我去找点菜。”“要快点回来,天已经在黑了”

       等我找菜回来,他已把火生好,并把家里面剩下的一个葫芦刮好洗净了。我炒菜,父亲打杂, 等我把菜炒好,他又拿出酒来,父子两人便小酌起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谈到工作中的事情, 父亲总是说,为人要正,做事要公,对待工作要负责,对待学生要有耐心,不能打骂……

      等晚饭吃好,已是深夜了。父亲问我明早要不要吃早饭再去学校,为了不麻烦,也为了早点赶到学校,我不打算在家里面吃,父亲却说:“明早我起来给你做。”母亲去县城这几日,父亲的活儿已够多的了,我连忙说:“不用了,我到学校去随便吃点就行。”

      没想到,今日一早,我还在沉浸在睡梦中,被闹钟唤醒,起床一看,父亲却早就起来了,洗脸水已热好,他已经在做饭了,等我洗漱完毕,早饭已做好了。

      望着碗里香喷喷的米饭,我感到双手沉甸甸的。是啊!父亲几乎从来没有下过厨,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做的饭是最难吃的。可是今天,我突然觉得:我现在吃的,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最香甜的美味了。这或许并不是因为父亲厨艺的长进,更有一份特别的调味品——那份浓浓的父爱掺和在其中吧。

     不知是否,对于我们的孩子,我是否还能够做到像父亲那样。

                           李永前2010年9月1日于泡木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