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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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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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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辈心中的道路

路是乡里百姓日思夜想的执着之物,更是他们与外界交流的生命线。

从古至今,一条条道路被时间赋予了不同的意义。东汉训诂书《释名》中提到:“道,蹈也,路,露也,人所践蹈而露见也。”起初的道路,大多是乡间小道,羊肠小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道路。以前的路杂草丛生,几乎被掩盖,且极具临时性和随意性,可人们不管,只要便利即可。

多年后,我终于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路的命运。

村庄四周被悬崖所环合,其下生长着如同剑矢般的茅草,异常锋利,一不小心,就会被它给擦伤。祖父同大队的部分同志和乡村邻里打算一起去临崖低处修路,一条直抵山谷的路。视黄土为命的时代,为了得到更多的山谷中的土地,没有谁不想参与。他们不辞辛苦从远处一挑一挑地担来泥沙石块,块块堆积成一道通往谷底的斜坡,颇有愚公移山之势,使得谷与顶相接,一条小路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后来,国家要求农人归还开荒前的田土,施行退耕还林保护自然的政策,也自然而然地让原先的“居民”回家。现在的孩童又可曾从父辈那儿听闻过,那山谷之中也如同现在瓜果飘香,出现过金黄色的海洋。只是当你满怀惊奇之意去探寻一番时,你会发现根本找不到路下足,无法行走,此时只有站在崖边眺望着空谷,转身留下深深的叹息与遗憾,因为路早已是以草为被,以石为枕,再次悄无声息地陷入长眠。

自秦以来,随着秦朝结束了自春秋战国以来五百年的诸侯分裂割据的局面,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道路的使用也逐渐规范起来。当时大量修建官道,主要是为了加强皇权集中,信息传达,一切都为巩固权利。为天子驰车马之道,又广筑非官道,也被称为“秦治驰道”。古代分官道和普通道路。顾名思义,官道原则上只允许当官的行走,但也可以让百姓通过只要不妨碍到官员办事,并且具有统一的尺寸,有点类似于现今的主干公路,高速路一样;普通道路,从古至今大多都是当地老百姓自己出力修建,为的是自己出行方便。

十几年前,我依稀记得当时父亲与村子里的青壮年一同修建唯一通往外面公路的田坎小径的场景,但那并不意味着在此之前没有路的痕迹,准确来讲那是一条每逢下雨之时就变得泥泞不堪的道路,此时父亲他们正做的就是对这样的窘境做出改变。大队公社听取了集体的意见与请求,不知从哪里运来了几十块方形的长石板,给我们村里人自己安排。那时任何的机械化运输工具都没有,就算是有那些东西也进不到村子里。父亲他们一行人各自分为几组,负责搬运,祖父和村里人负责接递安置,用粗麻绳将要运送的石板牢牢捆紧,以防滑脱受伤,一块石板的重量约一百六十来斤,如果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酉时,太阳缓缓西落,归家途中碰巧在路上遇见父亲他们正如火如荼地搬运着,我只能紧跟其后,只因路太窄,方能过一人。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他们脖子上摇摇欲坠的汗珠上,发出晶莹的亮光。呼吸声伴随行走的路途愈发急促,气喘吁吁,也许是快要筋疲力尽了,步幅逐渐放小,可能是快要到达目的地了,他们也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只愈发察觉他们更加用力,可以看见他们手臂上暴涨起的青筋如同青花瓷瓶上烧灼而来的瑰丽花纹,给人以力量之美。

时过境迁,力尽事成。不知父辈们心中的道路是否建成,回忆往事,当你把目光长时间停滞在这条小径时,或许总能看见往昔岁月的艰辛困苦的时光。这十几年间石板小路在行路人的脚下不知不觉被草木浸染,由灰白变得浅绿,侧面早已披上青苔外衣,古意盎然。它也是在此发生的见证者,岁岁年年,草木枯荣,稀泥滚石,无不是一位旁观者,对正上学堂的孩童而言更是陪伴人,陪伴他们在黎明前夕远离家,日升而出,日落而归。

可是,多年后我知道,在父辈的心中这条路还是太过狭窄,他们开玩笑说,这条路还真是心胸狭隘,不能渡人。外面的机械农具,车子都无法进村,倘若农人想要将蔬菜卖出,就要用肩膀承受一百来斤的菜篓,费力不讨好,时间一久极易对脊柱造成伤害,甚至还来不及售卖便慢慢地“化作春泥更护花”。由于没有宽敞的道路,每当季夏时节收获稻谷,常常需要人们亲力亲为下田割稻,这样不仅效率慢且费力,与先进的收割机相比那真的是用天差地别形容也毫不为过。

时隔十年,终于在五年前的寒冷冬季,父亲和村里人们再次踏上造路之旅,去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致富之路。

       造路的所要面临的困境也在计划之后浮现在父亲与乡亲的眼前,土地调配,规划路线,资金筹集……都需要去解决,父亲时常外出协商调整土地问题,老一辈的人视土为金珍惜得很,听说要占自家的土地那是一万个不答应。曾有时人们来到村里赴婚丧嫁娶的宴席时,常常听见对修这条路的评价和见解,有一番话令我记忆尤为深刻,“有一些不识大体的认为,修这条路占了他家的田土,是不是他该少出些钱,不能平摊总钱数。还是要我说,视野理应放开阔一点,你出了土地又要出钱,那是事实,不可否认。可你又仔细想想,我们计划的修这条路哪一家没有将自家的大片土地奉献出来?如果你认为把我的土地给别人享用了自己心里不舒服,那你又可曾想过当你行走在这条路的时候,在享受路所带来的便利之时是否记得脚下也是他人的土地。这条路现在看来说进了是行你我之便;说远了,到头来还是为自己的子孙后代造福。”

当这条路完工以后,的确是方便了不少,但是每逢大雨滂沱间它就会变得寸步难行,让出行的人们脚沾污泥,让车子深陷其中,只有当太阳高照之时才是人们的通行证。等待了两年政府还是没有拨款安排人下村对这

路用水泥修葺,任何的石块都没有,全是泥土,故乡的人们再也不能等待了,就算村里的年轻壮年早已外出工作,不在家乡,也想为它换上新的面貌,这也是他们自己所愿意的。他们靠着人脉关系联系卡车运输大量的碎石瓦砾倒在这路面上,村中年过花甲的老人紧接着纷至沓来,用锄头将大块的石头砖块打碎,干得热火朝天,又均匀地将它们铺在表面,让行车更为平稳。

尽管它的表面仍旧凹凸不平,颠簸不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将磨平棱角,放下自己的心高气傲,让其成为人们口中对外人道出的踏实。

每当我外出远去他乡的山野田园,行走在坚硬的水泥路,时常在心里想,曾几何时,我的故园才会有这样的规整的道路啊。有时,我看见亲戚家有结婚的喜事,就非常关注他们的婚礼会在哪里举行,是在城市乡镇的酒店,还是说在自己家。当然,家在城镇的就不必多说,一般都会找一个大酒店举办,我更想了解的是老家在乡村里的。如果他的家乡通了道路,大概率会将新娘迎进门,也算是符合中国的婚嫁传统,倘若没有道路,那是很难做到符合礼仪的,家门都没进过,也就不必说“迎进家门”“过家门”诸如此类的言语了。远方畛陌铜锣响,只是郎官迎妇来。此时的道路也似乎成为了通往婚姻殿堂的一道道鹊桥。

时隔多年,背上行囊远离家乡外出求学,虽说目光所及皆为道路,可是没有任何一条道路能让我为之动容,心之所望。也许,我的心魂只对那家乡的羊肠小道,花繁路宽向来神往,趋之若鹜,可能是它们身上有过我的足迹,那是美好年华的青春痕迹;也许,它们的身上有着父辈抚摸过的痕迹,有着乡村邻里光辉岁月的汗滴。时间的身影在道路上消逝,它们渐渐成为了父辈心中的道路,而我也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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