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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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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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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

张文宾挠了挠头,指甲里卡着之前下田时附着的泥土。他想回家吃饭,这还是端午节前后,能吃上老娘包的粽子。吃得痛快了,还想拿点儿给他哥们儿黄安宁尝尝。

他老爹张大壮娶了村里顶能干的媳妇,村里人都说这是老张头走了狗屎运。他小张看不上村头能干的郑巧红,偏偏喜欢住村尾的丰满又白嫩的陈艳花。村里的大小伙子农闲时啥也不干,总满脸憨笑地讨论每天陈艳花穿的裤子把她的屁股勒得有多紧,他们觉得陈艳花像春天最漂亮最娇艳的花,平常偷着叫她如花姑娘。

“屁股大,生男孩。”张文宾想到这里,长着厚实嘴唇的大嘴就不禁咧到耳朵根。生一个男孩,最好还能生个女孩,龙凤呈祥,俺娘得高兴坏咯。

张文宾他什么都好,偏偏不爱洗澡,有事没事还爱往炕上倒。他听说如花有时去河边洗澡,那悠悠的芦苇荡里藏着一个俏姑娘,风吹出的水波好像能隔着他的想象骚他的心窝窝。他打算一改不爱洗澡的臭毛病,改天去河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他的花姑娘。

这如花姑娘,还真就爱去河边洗澡,可她洗的这个澡也不单纯。她如花似玉的面容,正值青春年少,怎么会没有心上人呢。她每次看到张文宾的邻居黄安宁,就好像会走不动道,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眨巴着睫毛,好像长在黄安宁身上似的。

她每次去河边洗澡,就得经过黄安宁家,她就往窗户里瞟两眼。去时天还亮,她就盼着看到黄安宁会在后院劈柴,回来时天就黑了,她就盼着看到黄安宁的影子被钨丝灯泡隐隐约约地抹在墙上。她去时看到了,真恨不得冲上去擦掉黄安宁脸颊上的汗,而且会认认真真地洗澡,要是能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地和她的心上人打个招呼,她的心头能开出朵花来。要是去时没遇上,她就更加倍认真地洗澡,寻思着这要是回去时遇上了,可不能出些什么幺蛾子。她就是这么一个盲目乐观的人,村里人谁不喜欢每天笑嘻嘻地和人打招呼的俊俏姑娘呢?黄安宁他爹娘也都可着她,因为如花除了爱和黄安宁打招呼,就爱和他爹娘寒暄唠嗑。

说村里人谁不喜欢她,可还真就有人不喜欢她。说来真奇怪,不喜欢她的就是这个黄安宁。这个不喜欢可不是不待见的那种不喜欢,是一种微妙而且尴尬的不喜欢。黄安宁也是和村里汉子一起肖想如花裤子勒臀的一份子,但是他不喜欢他想到如花时出现的充斥着荷尔蒙的生理反应。他觉得这种心态会把他拖垮,成为他的累赘,所以他不敢多和如花搭茬。他和张文宾不是一类人,他傲得很,清高,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张文宾他让他娘教得驯服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他一生幸福的居所,他想着如花,就好像在描绘未来的蓝图。但是黄安宁他只想进城去,进城看看回城过年的亲戚描述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他格外认真地做农活,尤其卖力的劈柴,还偷听城里亲戚聊天时透露出的城里的消息,他觉得这才是这是他的归宿。

如花心里像洒着黄连水。她喜欢的黄安宁对她爱搭不理,被她嫌弃庸俗无趣的张文宾还老爱去河里洗澡,害得她都洗不了。她哪里知道,要是她去撩拨撩拨黄安宁,黄安宁的清高就得全部摔到地上砸个稀碎。她要是经过黄安宁家时没看到他的身影,偏偏还在河里看到了张文宾的出现,她就准得龇牙咧嘴地跺脚,气冲冲地小跑回家,再吃上两碗大米饭。

张文宾和黄安宁是邻居,打小就玩儿在一块儿。无话不谈,相当亲密。所以张文宾有一天和黄安宁聊天时就告诉他,他想娶如花做老婆,他喜欢如花的美,喜欢死了,喜欢地想把全村的花都摘掉,如花不能叫如花,得叫超花,美得超越了花,而且他超级喜欢如花的美,叫超花正合适。啥花出现在如花面前都像是一种不自量力,他要杜绝这种不良的攀比风气,大跃进时期的恶果可不能延续到这改革开放的好时代。

黄安宁听了不作声了。

张文宾追问他:“你说我娶她当老婆咋样,能成不?”

“能成不能你问我,我懂个球蛋?你问她如花去啊。”黄安宁说完就又不出声了,张文宾觉得没趣,只好回去继续倒炕。

黄安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浑身也不得劲儿,颠来倒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如花的屁股被裤子勒得紧紧的画面,他的小兄弟比他还不得安宁。“黄安宁,我呸,上上下下全都不安宁。这倒霉如花,不让人睡觉咋地?”黄安宁想来想去,觉得得去见见如花,叫她别老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痒痒,又酥酥麻麻。

如花脸上堆着苦恼,但这可不像她的性子。她得去和她的小姐妹林月娥好好捯饬捯饬这件事,捋清楚了才能想出办法来。到底哪里不对,黄安宁居然老躲着她。这不,饭前刚和黄安宁打了个照面,她还想多寒暄两句,黄安宁居然像躲瘟疫似的恨不得立马夹着尾巴跑掉。饭后她就马上冲进林家,碰上林月娥和她弟林日东还吃着饭哩,林家姐弟招呼一声,陈艳花也不客气,坐下来又吃一顿。

无巧不成书,黄安宁给这一照面吓得不轻。他几乎没忍住要直勾勾地看进如花的眼眸里,那里好像藏着村边小河里的软软秋波,又藏着那一汪春水,藏着夏天的热闹,冬天的纯净。他看到这眼睛,心里想:“张文宾说的还真不错,哪朵花能比得上她呢。这妹子美的像朵花成精了,其他花见了都得绕道。”他觉得完了,不妥,太不正当了,还想叫如花别盯着我看,这下如花会不会觉得我占她便宜呢?我怎么能娶个村里姑娘呢,要是她不想进城去,那我也得被绑在这村子里过一辈子了?不行,我得进城去去个城里媳妇。没进过城的他哪里知道 城里媳妇哪儿能瞧上这个憨厚的村里小伙子呀,可我们如花却能为了他黄安宁死心塌地呢。黄安宁决定,吃完饭就得上如花家里去,让她别总盯着他看了。但是思来想去他又觉得什么事情会制造遗憾似的,他是万万不愿意承认这是他对如花的心意在作祟。

吃过饭后,黄安宁火急火燎地到了陈家,他哪儿知道如花这时候却早到了林家,还又吃起一顿来了。如花爹告诉他,如花啊,上林家找她小姐们儿扯犊子去了。他一来没见着人,又不甘心,觉得不然干脆等等吧,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这一等就等到月上柳梢头。他站在如花家的墙角边,可惜如花家旁长得不是柳树,是棵老槐树,它看着如花长大,每日听着如花对它诉说她少女的缠绵的心思。

如花在饭桌上和林月娥谈天说地,自然也说了她的感情症结。林日东也没有回避,听着听着觉得有点奇怪,这黄安宁可没说过他不待见如花啊?每次聊到如花嘴上还老挂着一丝弧度,怎么到了如花这儿就变得巴不得离她个十万八千里了呢?但是黄安宁这个人有东西喜欢憋着,不拿出来说,平常也只是听着,不作声,像个榆木疙瘩。如花有事没事总来找林月娥谈天说地,一来二去地和林日东也熟络了。他就插嘴进两个女生的谈话,叫如花直接和黄安宁说了得了,能成就成,不成就算,天下那么多道家门,哪儿能焊死在一扇门前呢?如花这个善解人意又乐观积极的姑娘,看了看林月娥,看到她眼里的附和赞同之意,也就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她倒不是觉得她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主动和男生表露心迹有什么不妥,只是怕得到不想要的回应。她就这样把忐忑和紧张全挂在脸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

那里竟然有个身影站在老槐树下,月光朦朦胧胧地顺着叶子淌下来,流到那人身上。树影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的,然后混着这人的影子在泥土地上严丝合缝地重叠交织,比她如花经过人家门前看过的墙上胡乱涂抹的身影好看不知多少倍。她看着看着,就出了神去。

直到黄安宁走到如花跟前,脸上还是绷着老紧,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如花的嘴唇率先打开了,那里逸出来的声音小如蚊蝇,却让黄安宁从头顶到脚底的毛孔全部舒展开来,好像体内的氧气不够用了,要来外界疯狂地掠夺。

“我喜欢你嘞,你来我家,还等我,那你喜欢我不?我每次跟你打招呼你怎么都像不想理我似的,还有点慌慌张张的,你那么怕我吗?你怕我怎么还来我家?你来我家干嘛啊?你明天还来吗?我今晚见着你了,晚上肯定能睡好,明天你也来见见我呗,睡得好才能吃得好,吃好睡好才能身体好哩!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那你喜欢我不?要是不喜欢你直说也没事...我...大不了我以后不招你了......”

如花说着说着,眼睛里渐渐闪烁起来,湿湿的,黄安宁见了,好像身子都软了,也不懂该说些啥,他没见过这场面,从小到大没和人搞过对象,现在被他藏在心里一个角落的可人儿和他说这些,给他撂下了一连串的问题,他哪儿还能招呼得了啊。如花的一滴眼泪好像天上的一颗星星,顺着她脸庞的轨迹向下运行。黄安宁脑子嗡地一声,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了。

“我也喜欢你,你要想我明天来我明天就来,你想我啥时候来我都来,你别哭了成不?我看不得女孩子哭,虽然我也没看过几次,反正我看不得你哭,你哭我也可难受了,别哭了,啊。”

黄安宁张皇失措地,把他原来想说的早忘到了天边,忘到了小河里,顺着水流漂到不知何处去了。他连进城的愿望,都一下子失却了。

如花一下子也手足无措了。她心里像灌满了甜甜的蜜,又浓又沉,让她的思维和动作都变得慢了。

“那你明天来,现在不早了,我爹肯定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如花说完径直跑进门里,拐个弯,这个让黄安宁不得安宁的身影就在他眼里消失了。但在他的脑海里,这个身影却凝实了,音容笑貌都好像触手可及,只是有些梦幻。

如花到了家,她爹的鼾声都透过门板压出来了。她回到自己房里,赶忙把门儿上了锁。这锁拴住了门,好像也把她的心拴在了黄安宁身上。她脸上烫呼呼的,像一块刚出炉的白豆腐。

他回到家,只埋怨这时间净慢,第二天怎么还不来?他只想立马去陈家见她。于是,这又是辗转反侧的一夜。

像水流向低处一样,这两个小年轻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了对象。村里的男的无不哀叹,这样一个姑娘就给猪拱了。张文宾气的头发都好像要竖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的好哥们儿居然抢先一步把什么都做了。头几天他压根儿不搭理黄安宁,黄安宁也没发现,他每天只想着他的如花姑娘。后来张文宾想通了,气消了,又开始和黄安宁说话了,可黄安宁还是只想着他的如花,张文宾更生气了,可他老实巴交的,没什么心眼儿,也只能祝福他的好哥们儿。

时间悠悠地流走,年轮多了两圈痕迹。黄安宁和如花的爱情越来越令人艳羡,越来越稳定。这时黄安宁他的进城梦,终于从热恋的缠绵中真切又全部地苏醒过来。。

有天他试探着问如花:“小花,你想进城不?去见见世面去。”

如花却迟疑道:“进城干啥呀?住进城里去吗?玩几天倒是没啥的,我爹我娘都在村里,都没啥进城的想法呀。”

这下黄安宁又不得安宁了。他心头的天平颤抖个不停,心上人和抱负,这该如何取舍?

又过了一段时间,黄安宁在城里定居的二叔和婶子回村度假,说是单位放了公假,正好带孩子黄安平回来体验生活。一大家子人围着大圆红棕木桌,热闹了整一间的朴旧的平房。他爹娘对叔婶嘘寒问暖的同时还不忘嘱咐侄子多吃菜,好像觉得城里的菜能饿着这一家子,恨不得把啥都搬出来。

“哥嫂啊,你们自个儿也吃啊,小平他也老大不小了,这不,对象都谈得差不多该结婚啦!能照顾自己。倒是宁子,咋都没听说有啥动静呢?”他二叔也关心起黄安宁来。

“嗨,这小子最近刚搞了个对象,就村尾那个特俊生的姑娘陈艳花,我都说这小子福气好,能搭上人陈家姑娘。宁子,你和你那小对象咋样儿了,你自个儿和叔婶说说呗。”他爹挤眉弄眼的,惹得他娘在他腰间拧巴,嫌他老大没个正经。

“就那样呗,如花那么好的姑娘,全村男同胞都羡慕我嘞!”黄安宁嘿嘿地笑,“对了叔,你再多讲讲城里的事儿吧,我,我也想进城闯闯来着。”说到进城,黄安宁向往的心情里又不禁多了三分拘谨,七分纠结。

“城里啊,城里好啊,咱这是赶上好时代了哇。宁子你想进城吗?”

想啊,可想了!”

“宁子想进城,不然就让他过两天和我们一块儿上城里去呗。”

“婶,真的吗?那太好了呀!叔,成吗?”

“成!有啥不成的!这样,平儿,你和你哥去聊聊,哥俩好久没见了,正好我们大人聊聊其他事儿。”黄安宁他二叔很爽利地接受了他媳妇的建议,转头和儿子吩咐道。

黄安宁拉着黄安平问东问西,巴不得马上能进城。渐渐入夜了,夜渐渐深了。

又到了晚上,一天好像该结束了。在黄安宁这儿,却像一本书才打开了扉页。书里记满了他将进城的快乐,又夹杂着他对如花的思念。夜晚是缺了口的栅栏,夜晚的情绪是从缺口里蜂拥出来的鸡鸭牛羊,各种声音吵得人梦寐不了。

这几天里,如花见到黄安宁的次数不像之前那样多了。但是她知道是她的情郎家里来了客人,不作陪不礼貌。她和黄安宁一样,都巴巴地盼着他叔婶一家早日回城里去。

进城前一天,黄安宁和如花坐在小河边聊天。

黄安宁说,他要进城去了,明天和叔婶一起。如花愣了一下,随即捡起一块石头,惊扰了河水的平静。她问黄安宁,还回来吗?她知道黄安宁一直想进城,每次他说到城里的光景就两眼亮晶晶的,她好像隐隐地觉得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嗯,还回来吗?她淡淡地问。

“你和我一块儿去不?你要和我一块儿去,咱就在城里生个娃娃,到时候带小的回来看老的。”

“我爹不让我进城,他就我这么一个闺女,非不让我走,他说城里花花绿绿的东西太多,女孩子甭去。我和我娘都没说动他呢。”

“这不是有我呢吗!你爹不放心我咋地?”

“我爹他年纪也大了,我也想留下了多陪陪他。”如花老来得子的爹娘,把这个闺女看得比天都重。“你上城里去了,别想着我,去挣大钱,让你爹娘跟着高兴高兴,到时候娶个洋气的媳妇儿,要想得起来,就请我去喝喜酒。”刚说罢,如花一支楞地撑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跑。

夕阳红艳艳的,缓缓地往下掉。

黄安宁见不得女孩子哭,他知道如花这时候一定在哭。

“小花,去他娘的洋气媳妇儿,你等我挣钱了回来娶你!别跟了别人!”

这句话是说给姑娘听,也是说给他自己。

这道身影好像顿了顿,但还是埋着头只顾向前跑。在他的视线中,终于不见了如花的背影。黄安宁的胸口闷得慌,却始终没有追过去。他知道小花不会停下,也不会见他,小花孝顺,又执拗得很。小花执拗,他黄安宁又何尝不是?他要挣大钱,小花要他挣大钱,他就挣大钱,挣了大钱回来风风光光地娶她做媳妇儿。

如花跑累了,脚步慢了,圆滚滚的眼泪一颗一颗往土里钻。

她也不知道这眼泪能不能浇灌出什么嫩芽。

她的情郎要进城,她的老爹要守家。

她怕她的情郎进了繁华的城就再不想回来,她更怕她的老爹与进了城的她再见不上几次面。她如花的取舍,硬生生是从心头剜下一块肉。

她不愿意耽误了黄安宁的抱负,所以她宁愿用一个湿透的枕头去拥抱破碎的梦。

日复一日,黄安宁苦心孤诣地跟着他叔学做生意。他筚路蓝缕地打拼,奋斗,用无数的疲惫去填满心中的一个人形的空洞。

三年过去了,他没挣到大钱,但是日子混得也算过得去。他担心,他答应过某个身影的等挣了大钱回去娶她,要是没做到,他的骄傲能原谅他吗?能保留下这一份完整,真实,又单纯的爱情给他吗?

他忍不住了,他只想听听小花的声音。他想起一开始因为如花的臀部而搞出的闹剧,因为他的清高而错过的时光,他不想再错过什么东西了。他想到那两年里如花可爱的姿态,如花的娇憨,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拿起电话,正要拨号。门外有人喊道:“黄安宁,有你的信。”

黄安宁打开信封,署名跃然纸上。

陈艳花。

“宁子,这几年还好吗?有婚事了吗?要是你娶媳妇儿了,我可要怪你没请我喝喜酒了。要是还没有,方便给我打个电话吗?”

黄安宁目送小花离开的时候没有哭,苦了累了也没有哭,现在却毫无顾忌地哭了。他欣喜若狂地拨号,颤抖的手还几次拨错了数字。

“喂?”

“小花。”

“宁子,真好。你能打电话来真好。我爹说,他就这么一个闺女,我高兴比什么都强。他还要陪我一起进城逛逛呢,还净说啥闺女大了留不住,这老头儿……”

小花没变。

他的小花还和以前一样,开朗又健谈。

他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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