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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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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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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一枝春带雨

一点不夸张,见到“梨花带雨”的真容时,血一个劲往上涌,从腔子里冒出一股暖流,小心脏像被电到一样,一颤一颤的。这种微妙情绪,可不是看什么花、赏什么景都会出现的。那一刻,有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却愣生生被我咽了下去:“‘梨花一枝春带雨’……奶奶的,怎么想出来的?”

想出这句诗的,大家都知道,是那唐代白诗人白老爷子,这句诗是他《长恨歌》的诗眼,金句的金句;他这句诗形容的,大家也都知道,是那米脂婆姨——杨氏贵妃。作为中唐诗歌的代表人物,他的《长恨歌》引起轰动,他或能想到的;但他绝对想不到的是,他笔下的“梨花带雨”,会成为一个文化符号、美学意象、美的标识。

“梨花一枝春带雨”就这么牛。其美,在形象,在韵律,在给人灵魂的启迪。

“梨花带雨”,由花引发——当然,花儿,没有不美的,尤其是春天的花儿。从苍白、肃杀的冬天走来,天地之间的些微变化,小草黄了一点点,树梢绿了一点点,都给人惊喜。报春的迎春花一开,像是一个信号,梅、杏、桃、李、玉兰、海棠,直到暮春的蔷薇,黄得黄,粉得粉,红得红;单朵,成串,深深浅浅,挤挤挨挨,把个大自然装点的呀,除了感慨,就是感叹——感慨大自然的慷慨,感叹造物主的奇妙。有没有感动的呢?

大自然如此神奇,怎么可能少了感动?担当感动的,便是梨花。

为什么是梨花不是别的什么花?

有个成语叫“花容月貌”。“花容月貌”的花,就是梨花,出自明代杨基的《菩萨蛮•水晶帘外娟娟月》——“月华今夜黑,全见梨花白。”

因为有月光,雪样白的梨花被淹化了,分不清花与月。诗人把梨花与皎月相提并论,让二者争胜斗艳,以月色比衬花容;而在无月的黑夜,梨花的冷艳之色全显,独占“春色”。

暂且不管诗人想要借梨花抒发什么志向,能把梨花与月色相媲美,就叫人眼前一亮。激发诗人把二者勾连起来的,正是梨花之白。在诗人心中,素洁的白,碾压姹紫嫣红、一路春色,令人感动。

梨花已然美得惊天动地,“梨花带雨”还能怎么美?

那是梨花和雨两种美的集成。梨花之美就不再重复了;春雨之美,可不光是贵如油!还在于沾衣不湿,拂面不寒,滋润万物,一派生机。晓得吧?“梨花带雨”之春雨,可不是一般的春雨。那雨,要不大不小刚刚好,大了会花瓣零落,小了则挂不住雨滴;雨后,须得立即放晴,阳光照耀,梨花上的雨滴,晶莹剔透,闪闪放光,那才是“梨花带雨”之美妙所在。

把女子与花联系起来,并不是白居易的发明,从来女子都如花嘛!自古以来,写女子像花的诗,不胜枚举。不说别的,同样写杨贵妃,与杨妃同时代,亲眼见过杨大美人的大诗人李白,就以牡丹为引子,赋诗《清平调》(三首),诗中有云:“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一说,杨妃对李白这三首诗,爱不释手,没人时,经常拿出来反复吟诵。

但是,把女子的伤心、难过,写出美感的,白居易不是第一人也是最出彩的那一个。表现美女的悲痛欲绝、泪流满面,不大容易。说花容失色?既然失了“色”,何来美感?不光不美,还会丑。诗魔就是有魔力!“梨花一枝春带雨”,完全颠覆了对女人哭相的固有印象——开动你的大脑想象去吧,流泪的杨贵妃,像那“梨花带雨”一样,惹人心疼,叫人怜爱,忒煞动人,真是要多美有多美。

“梨花带雨”给人灵魂的启迪。白居易之后,有多少大作家,在“梨花带雨”的意象中,找到了灵感,发现了人物形象的影子?

《红楼梦》自不必说,林黛玉就是妥妥的一枚行走的“梨花带雨”。这个人物,倒像是专为“梨花带雨”做得注脚,处处可见“梨花带雨”的芳踪;还有妙玉、晴雯、尤三姐……在大观园里扒拉扒拉看,从姑娘到丫头,估计十个八个“梨花带雨”是能找到的。出了“红楼”,往回走,赶去“水泊梁山”,重男轻女的施耐庵老爷子,虽然没让林娘子露面,但话里话外,我们还是嗅到了娘子身上“梨花带雨”的气息。也有不为所动的,比如那个叫“兰陵笑笑生”的,他的《金瓶梅》里那么多女人,再怎么扒拉,也扒拉不出来一个“梨花带雨”。

“梨花带雨”,一美美千年。直到今天,年轮已经滑过1200多圈,女子美的内涵和外延,已远非白老爷子时代所比拟,这个美的意象、符号、标识,却像长了翅膀,伴随着中华的文化步履,依然牢牢占据美的一隅,闪耀着夺目的光彩。若是哪个女子被唤作了“梨花带雨”,不用说,她一定会嘚瑟得不要不要的。

还是忍不住想八卦一下。设想杨贵妃多活了半个世纪,看到了白居易为她写的《长恨歌》——我就想问问大美人:你到底喜欢诗仙的“露华浓”呢,还是喜欢诗魔的“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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