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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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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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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是散文的生命 ——再读巴金《随想录》(1)

整理书橱时,把《随想录》从书架上搬了下来。第一次读它,还在九十年代。那时自己正青春年少,工作没几年,阅读习惯才从小说转向散文,我自己还订了《散文》、《散文选刊》、《美文》等纯散文杂志,买了不少畅销的散文集子,巴金的《随想录》亦在其中。

非谦虚。彼时对这部书,认识是肤浅的。巴金乃殿堂级的大家,《随想录》被文学界奉为“旗帜”,“不仅是一部书的写作,是人格的建树,是灵魂的铸造。”若说年纪轻轻就读得懂、理解得透?那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青葱的年纪,阅读跟穿衣一样,跟风、随大流,大家说好看的,自己就认为好看。这不就说,现在就深邃了,现在依然肤浅,看不深读不透,但毕竟有了一把年纪,多了一些人生历练,特别是此时我也开始了散文写作,没有人生阅历的“素读”与知天命年纪的“写读”,阅读体验肯定不一样。

《随想录》距今远矣。这是一部什么书?

《随想录》是一部“忏悔录式”的大书;是巴金从78年到86年的8年间,先后发表于海内外报刊的散文的集子,成书于86年,有多个版本;是作家晚年进行痛苦剖析自己的真实写照,是进行艰苦探索、沉痛反思的真实记录。全书共分成五个部分:随想录、探索集、真话集、病中集、无题集,共计150篇、46万字。

重读,我尤其对他为什么在古稀之年,不顾颜面地进行自我解剖,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巴金不是普通的作家,他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人民爱戴的大作家,从81年开始到2005年去世,一直担任中国作协主席。这样一位在文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在《随想录》里,对自己的解剖几乎到了残忍的地步。他说:“为了认识自己才不得不解剖自己,本来想减轻痛苦,以为解剖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把笔当作手术刀一下一下的割自己的心,我却显得十分笨拙,我下不了手,因为我感到剧痛。我常说对自己应当严格,然而要拿刀刺进我的心窝,我的手软了。我不敢往深处刺。五卷书上,每篇每页满是血迹,但更多的却是十年创伤的脓血。我知道不把脓血弄干净,它就会毒害全身。”作家认识到:由于认识问题不清、自我道德不洁,做出了愧对友人之事。诸如,对胡风的批判,对柯灵的批判等。如今,作家每每想起,“感到恶心,感到羞愧。”作家多次谈到被欺骗的痛心和悲哀。

滴血的文字,震颤读者的心灵。有道是,响鼓不用重锤敲。而不响的鼓甚至破鼓,不用重锤恐怕难以企及。巴金认为,解剖自己,为了弄清浩劫的来龙去脉,不再上当受骗,免得将来重犯错误。巴金从自己做起,不将责任推给别人,这充分显示了作家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和民族自信心。巴金与时代同患难,与民族共忏悔的内省,表现出民族的自我意识在觉悟。

作家的灵魂应是最纯洁、最透明的。真正敢于将自己一颗赤子之心袒露给读者的作家,是了不起的作家。

另一方面,巴金的身体力行,更为文坛尤其是散文的正本清源,鸣了锣开了道。他有一句话,语重心长:“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此刻,《随想录》给我的阅读体会,有两点刻骨铭心:

散文的生命,除了真实还是真实。

《随想录》的最大贡献,就是敢讲真话,开了一代说真话之风。

小说以情节(故事)见长,戏曲靠冲突反转,散文凭真实取胜。真实就是说真话,写真事,抒真情;不是说假话,编故事,虚情假意。只有作者自己的不是别人的真情实感,才能触动心扉,引发读者共鸣。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假话、套话、空话的流毒,在当时还远未肃清,以假为真、以假乱真的“伪散文”盛行,说真话者,屡遭不幸。如果散文创作继续被这种恶劣习气侵蚀,散文终将走向末路。巴金说:“人只有讲真话,才能够认真的活下去。”敢于讲真话,不仅是个胆量问题,更重要的是觉悟和道德问题。是巴金,作为主帅,痛斥了“伪散文”的卑劣,大张旗鼓地提出“散文要真实”的文学命题,起到了力挽狂澜的作用。因而,《随想录》是号角,是响箭,是指出当代散文发展方向的灯塔。一个说真话、写真事、抒真情的散文创作趋势迅速形成,它的影响是深远的。

散文的要旨,除了自然还是自然。

《随想录》是自然天成的典范之作。它确实达到了返朴归真、天马行空的佳境。作家到了大境界,才会出现随心所欲、皆为佳作的状态。这种状态的出现决非一日之功,它要靠终生修炼。

在谈到如何为文时,巴金说出了极为精湛的至理名言:“我的探索和一般文学家不同,我从来没有思考过创作方法、表现手法和技巧等等的问题。我想来想去的只是一个问题:怎样生活的更好,或者怎样做一个更好的人,或者怎样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有贡献。”是的,散文要写到大境界,关键的是人格的较量。就是说,一个作家没有高尚健全的人格力量,其散文作品决不能达到大境界。所谓作家的“双重人性”、“双重人格”,那是欺世盗名之说。人格不健全,搞点低层次的、花拳绣腿,还可折腾一番。但到了较高的审美层面,散文靠的是人格支撑。在谈到有关散文的写作技巧时,巴金说出了耐人深思的话语。“艺术的最高境界,是真实,是自然,是无技巧。”他还说:“我不追求技巧”,“我倒愿意拿本来的面目同读者见面”。崇尚质朴,师法自然,正是巴金散文的美学追求。

诚然,这种审美,非他老人家独创。《文心雕龙》第一章《原道》——“原”得那个“道”,正是指的“自然之道”。应该说,这个“道”,从古代延续到今朝,乃我中华文脉之一脉相承是也。

当然,“不追求技巧”,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没有技巧”“想到哪写哪”“萝卜青菜一筐里装”。这也是一个命题,在此不赘言。

《随想录》永远是我心里的一盏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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