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籁之音,是相对于天籁之音的。说地籁之音,得从天籁之音说起。
什么是“天籁之音”?新华字典释义,天籁之音,是指来自自然界的声音,如风声、水声、泉涌声等;一说,是从天上传来的声音;后专指十分动听的音乐。
文人雅士们经常提及天籁之音:有时形容某种琴音是“天籁”;有时形容某人的歌声是“天籁”。他们在描述“天籁之音”时,眼神迷离,欣欣然,一脸陶醉状……呵呵,什么空灵呀,什么缥缈呀,什么神秘呀云云,一些飘忽不定的词,全都用上了,听得人如坠入五里雾中。
我天生愚钝,且五音不全,全然分辨不出所谓天籁之音的“天”在哪儿、“籁”在何。窃想,要是有个像“ISO”标准体系那样的标准就好了,是不是天籁之音,用标准一套,立见分晓。否则,任谁说得五迷三道,我凡夫俗子一个,都一脸懵懂。
倒是地籁之音,不绝于耳。且听我理论理论。
打从有记忆起,地籁之音就充斥耳膜。
小时候,每天听到的第一种声音,是大清早的公鸡打鸣。公鸡吹响“起床号”后,狗总是不耐烦地狂吠,似乎埋怨被吵醒;紧接着,母鸡“咯咯的”出窝了,鸭子“呱呱的”散步了,猪“嗡嗡的”拱圈了,麻雀也“啾啾的”唱歌了,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在农家小院,小孩子最爱玩的游戏是追着自家的鸡满院子跑。肉嘟嘟的小手抓一把小米,往地上一撒,鸡们都围了上来,小孩子就势逮着一个猛追,当然,多半是鸡没追上,自己先跌个大趴。不要紧!爬起来继续追,不追得满院子鸡飞狗跳不消停。庄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养鸡养鸭还养狗,狗看家护院的本领抵得上两个大人,它们都是农人的朋友。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天放学晚了,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途中要经过一条小路,那条小路的两边都是小树,还有两簇藤状的草稞子。天已经黑了——那时,天一擦黑,街面上就没人了,又没有路灯,我害怕得不行,不禁加快了脚步。突然,我听到草稞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心想,坏了,怕是碰到蛇了!一时间,汗毛孔都竖起来了!不一会儿,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地蹿了出来——还好,是一个大老鼠!我长出了一口气。
彼时,尚且不知道什么“籁”不“籁”的。只晓得,每年,若燕子该来时未来,心里便空荡荡的,直到看到燕子衔泥驻窝,悬着的心才有着落。春天的布谷鸟叫,夏天的蛙声,秋天的蝉声,还有牛反刍、马嘶鸣、驴打滚,这些声音源源不断地撞击着我的耳朵,陪伴我一天一天快乐长大。
随着年龄的增长,“天籁”这个词,开始在我身边游离,时不时地提醒自己,得学会高雅。尤其是进城以后,城里人的“洋气”,让我艳羡不已。我要脱胎换骨!我买了不少修身养性方面的书,恨不得立马脱落成像王家卫《2046》张曼玉角色那样的形象。看到一本禅学方面的书上讲,天籁之音是有的,但不常出现,得夜深人静时。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如获至宝,当天即实践。
按照人家说的,素身,净手,就差焚香了(因为没有)。我破例把窗子开得很大(平时不大开窗,因为空气不好)。夜深人静是几点?十一点?十二点?我耐心的等着。屋里屋外一片静寂,不远处,在建楼盘的高灯显得格外刺眼。凌晨一点,有声音了!但是火车轰鸣的声音;凌晨两点,又有声音了!但是飞机的声音。我的耐心在一点一点褪下,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折腾了大半夜,还是没听到天籁之音。
我一直认为,听得懂天籁之音的,眼界很高,心胸很大,很有灵性,人也生动。我这么木讷,又较真,还认死理,是不是平时听得地籁之音太多了?
想起了那年8月份在新疆的一件事。在新疆那拉提牧场的那天晚上,住得是农家乐小旅店,屋子外面就是草原。因为有点高原反应,我的头一直很沉,脑袋一挨枕头,头更疼。我索性不睡了,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凌晨三点的草原,安静得出奇,我贪婪地呼吸着清香的空气,抬头望天,竟然看到了满天的星星!有多久没看到满天星了?我暗自庆幸着,恍惚间头也不疼了。星星似乎呼应了我的感应,调皮地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世间若真有天籁之音,也应该在此情此景!正当我碎碎念的时候,一颗流星“刷”的一下划过夜空,我一激灵,莫非灵验了?心,砰砰跳。本以为这回可以找到天籁了,偏偏此时,远处传来了不知谁家的牛的“哞哞”叫声。唉!天籁之音又跑了。
也罢!煞费苦心还不得,命里注定绝此缘。毕竟一介凡人,肉眼凡胎,既没有紫金箫,也不会弹《高山流水》,怎能感知那亦神亦仙的天籁神音?天籁之音应是有的,只不过我天灵未开,全无造化。不如尽情享受地籁之音吧。地籁之音之于我,才更亲切。想想看,如果没有了地籁之音,这世界静得可怕,多恐怖啊!地籁之音不虚无,不空妄,看得见,摸得着,踏实,有安全感,接地气,何乐而不为?!
看官可明白,我说的地籁之音指的是什么?那是地球上的所有声音,关乎人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
文止之时,不禁兴起而歌之:
人说天际飘仙音,我听地籁三分亲。
飘飘渺渺忒混沌,真真切切犬吠邻。
读懂箫声小雅士,听惯鸡啼大市民。
今生小女将就过,来世托身国舅君。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