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冬夏

说到鞋子呀……唉，一言难尽。

细究起来，也不能怪人家鞋子，不是鞋子怎样，是自己的脚有问题。

当下，国际超模的身材有几个硬杠杠：身高+长腿+长脖子+小头+大脚——这是近日阅一资料，得知的超模之规定。即身高须在一米八以上，腿不仅长还得细，浑身上下像个火柴棒；最关键的一点，须大脚，脚大才行得稳、走得直——这一点，颇让我窃喜：俺至少有五分之一的超模素质。

上天赐予我一双大脚。

就是这双脚，给我带来的苦恼，堪用“罄竹难书”来形容。

你有过照相不愿照全身的经历吗？俺有。因为脚大，鞋子不好看。

你有过下雨天也不愿挽裤腿的经历吗？俺有。因为脚大，鞋子不好看。

你有过夏天不愿穿裙子的经历吗？俺有。因为脚大，鞋子不好看。

你有过在商场买鞋不愿报鞋码的经历吗？俺有，因为脚大……

脚大给我带来的不自信、被奚落、抹眼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打小，我就是排队打头，排位靠后。什么时候，个子蹿到了1米73，脚丫子长到41码？我也说不清。好在，那时候的衣服、鞋子，都是自己做，不存在买得到、买不到的问题。像鞋子，夏天方口系带，冬天老棉鞋，人人如此。吃饭都是问题的时候，脑子里是没有“买鞋穿”的概念的。鞋子的好坏，全看鞋底纳得匀不匀，针脚细不细，走路跟不跟脚。

苦恼是从上大学开始的。

大学第一学期，正好赶上抗战胜利40周年，学校组织歌咏比赛，我有幸成为系里大合唱队的一员。系里的服装要求是：蓝裤子、白衬衫、黑皮鞋。尽管离家时所带银子不多，但为了集体荣誉，我还是满城跑，买黑皮鞋。

第一站首选百货大楼——这个城最大的商场，径直走到三楼卖鞋的女鞋专柜。售货员笑意盈盈，我看准了一款一脚蹬的半高跟猪皮鞋。

“帮我拿一双41码的。”我说。

只见眯眯眼的售货员，嘴巴一下子张了老大，眼珠子几乎瞪出来，笑脸也变成了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没有，没有，没有”。她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连说了三个“没有”，话尾还缀了一句“从来没有”。

我一时语塞，自我解嘲道：“那我去其它商场看看。”她回：“甭去！根本就没有，我卖了5年的鞋了，从未听说过女鞋有41码的。”我不信邪，把另几个有点规模的商场，跑了个遍，果真如她所言。

我这才知道，自己就是个女闰土，根本不了解女鞋的行情。原来，女鞋的最大码是39码，且也不多，一个批次不过一两双。那个小姐姐一听来了一个41码的大脚，可不就像见到了怪物？！

没办法，比赛那天，我只能穿着母亲为我上大学新做的、方口系带黑布鞋上场。直到今天，想起年轻领队老师的表情，想起同学们哂笑的眼神，都觉得如芒刺背。那次比赛，中文系合唱队得了一等奖——还好，否则，我一定觉得是自己拉了系里的后腿。

刚上班的那些年，夏天我很少穿裙子。不是不喜欢，穿裙子须得有漂亮的凉鞋或者单鞋，才相配，没有好看的鞋子，不如不穿。我穿长裤，且是能盖住脚面的肥腿裤或喇叭裤，不这样，难以遮掩脚上穿的男款鞋——因买不到41码女鞋，我只能捡稍稍秀气点的男款40码鞋。男款鞋、球鞋、旅游鞋，都曾是我的主打鞋。

后来，世面上出现了定做皮鞋的店。真是如获至宝呀！常常一次订做两三双。凭良心说，定做鞋出现后，我终于与男款鞋说了“拜拜”。很感谢那些小店。但是，订做的鞋，还不是真正意义的大码鞋。店家为了招揽生意，嘴里说能做大码鞋，实则都是“小鞋底大鞋帮”，即用39码、40码的鞋底，把鞋帮适度放大，可想而知鞋子的舒适性几何。多是看着还行，上脚却一点不舒服，挤脚，磨泡，长膙子，一天下来，脚难受到站不住。

盼来正规厂家的大码鞋，已经到了九十年代末。该怎么形容有鞋穿的心情呢？原来，走路是全脚着地；现在，就像减了10斤体重似的，抬腿居然有跳交谊舞“快三”“蹦擦擦”的欢快感。哈哈！我的鞋子终于不再一黑到底了！我的冬天也可以像小姐妹们那样，穿靴子搭紧身裤、连衣裙了！谁说高个子不能穿高跟鞋？偏要穿！夏天，特意买了驼色、黑色两双高跟牛皮凉鞋，都是尖鞋跟，一寸半高，前不露脚趾，后不露脚后跟，黑色的那款鞋面上还“绣”着一小朵紫色的玫瑰花——能穿这么漂亮的鞋子，是过去做梦都想不到的。刚买来的那几天，我把它们放在了小客厅的迎面处，当画看，还专门买了有裙摆的裙子，与之相搭配。

我爱臭美，但真正让我找到臭美感觉的，不是衣服，而是鞋子。鞋子在一身行头里，面积最小，占比却最独特。你可以一身朴素，一双精致的鞋子，足以提升你的时尚品味。过去，就因没有好看的鞋子，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如今，俺终于能够抬头挺胸步履轻盈啦！

多年买不到鞋子，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不能见41码鞋，只要见到，看着还顺眼，缺与不缺，都要买买买。最多的一次，一下子带回家4双。

搬家收拾东西才发现，我竟然有那么多双鞋子没上过脚，还不乏小一码或大一码的——实在是被买不到鞋吓怕了！小一码、大一码，总比没有鞋穿好吧！小一码的，硬穿一两个月，能撑出来；大一码的，垫个厚鞋垫，也能穿出去。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为了鞋子所遭的罪，一阵心酸，眼泪终究没忍住。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鞋就罢了；上班后自己挣工资，有钱买鞋了，还是买不到；一个大姑娘，在最是爱美的年龄，愣是没有女鞋穿，连累得裙子都穿不成，男人鞋穿了多少年……奶奶的！不就是脚大了点么？招谁惹谁了？至于被这么折磨么？！

装修现在住的房子时，我给我的鞋子，订了一面墙的柜子，我要好好款待我的鞋子！不仅如此，凡是我看中的，甭管跟高、跟低，只要条件允许，我都把它们请回家。前几年，我在某猫上看到一个专生产大码鞋的厂家，品牌发起人曾做过专业模特，深知大码女鞋的难买，因而立志为大脚女子，生产要颜值有颜值、要质量有质量的美鞋，美其名曰“大筱姐”——似乎找到了知音！从创意到鞋品，无一不中心怀。那些鞋子，每一款都漂亮，尽管其价格比市面上的高出两到三倍，我还是买得义无反顾。我总觉得，我买的不是鞋，我买的是缺失，我买的是一口气，我要把那么多年没鞋穿的恶气统统吐出来。

真想邀请女博友们看看我的鞋子。我敢打赌，吓不了你一大跳也会吓你一小跳！款式、颜色，你正常码有的，俺这大码都有。

烦恼么，也有。就是每天出门前，都得在鞋柜前倒腾半天，拿不定主意该穿哪一双好。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