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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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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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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地籁第一声

是的,蟋蟀是地籁第一声。

这样认定,是我的有感而发。

前些日子,看了一个电视节目,一个诗人在说到大象的叫声时,用了“天籁之音”来形容:在非洲辽阔的草原上,无数的非洲象,群起共鸣,叫声随风传到千里以外……非洲也是人类起始的地方,彼时彼刻,会一下子生出敬畏之心:那样的呼天抢地,惊天地,泣鬼神,是生灵向九天的宣示么?堪称天籁第一声……

呵呵,有天籁第一声,就该有地籁第一声吧?我如是想。

那么,是什么呢?

“籁”本意指从洞孔发出的声音,自然界的风声、水声、泉涌声都是。后,用“籁”形容一切悦耳动听的声音。古时有“三音”说:古琴之音为天籁,土埙之音为地籁,昆曲之音为人籁。

“三音”皆雅,盖为雅士所青睐;我俗子一个,这辈子,怕是无缘了。

一说,地籁之声,是从地上的洞孔发出的声音?那就多了去了。山谷、地壑、树洞、沟沟坎坎、犄角旮旯……天之下,地之上,有多少天然的洞孔和非天然的洞孔呀!一孔一音,万孔竞发,小风则小音,大风则大音,“这边唱罢那边和”,该多么形形色色、千奇百怪!声如洪钟该有之,音若潺潺该有之,像摇滚歌星那样的嘶哑之声该有之,如盘腿妇人那样的嚎啕哭声该有之……无怪乎,高人说,地籁之声,能听到,在夜深人静时——

我还就听过。

某年的处暑日,天奇热,翻来覆去睡不着。夜未央,索性拉开窗帘,推开窗子,果真听到了——

声音很多,分贝不一样,我耳笨识浅,有许多声音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只感到,有的很缥缈,有的很短促;有的嘤嘤嗡嗡,有的丝丝吱吱;还有狗叫声,猫叫声,孩子的哭声,妈妈“哦”“哦”的哄孩儿声,老翁的咳嗦清痰声,远处的火车声,马路上的汽车声,摩托车的突突声……但,种种的声音加起来,都不敌一个声音脆亮——蟋蟀的叫声。

不累吗?

这样问,是因为睡觉关灯时,就听到了它在叫——不对,是傍晚散步时就已经听到了,小家伙叫了一个晚上。入秋以后,天气略微凉了一下下,蟋蟀就粉墨登场了,一登场,就再未下过台。

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如此连续作战、不知疲倦、引吭高歌?高歌的,是有的。比如猫叫春,半夜三更时,那声音,也是呼天抢地,却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瘆得慌——那叫,再高亢、再嘹亮,也不能视之为地籁第一声不是?

听来听去,地籁之声的“第一把小提琴”,非蟋蟀莫属。

蟋蟀算“贫虫”。它不像燕子、乌鸦,有自己的专窝;也不似知了高高在上。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断壁残垣,砖头瓦块,皆可栖身;甚至越冷僻,栖息得越恣意,才不管面不面子,被不被笑话,该吃吃,该喝喝,昼伏夜出,天马行空,颇有几分侠士风范。

一旦叫起来,那声音,极具穿透力:时高时低,时急时缓;高时像花腔女高音,低时似童声二重唱;急时像山雨爆发,缓时似如歌的行板,一连8个小时不停歇,妥妥的金嗓子。若是忽然之间停了,必定是出现了敌情:

或者老鼠来袭,或者遇到了癞蛤蟆,或者有蛇追,或者有人捉。突然刮大风、突然下大雨,也会让它戛然而止;一旦风停、雨歇、敌情解,立即“涛声依旧”。

我就纳闷,那么一个小身板,从哪里发出来的那么大的声音呢?它又为什么而叫呢?是求偶?是锻炼?还是为了消化?还是想要显示一种力量?

搞不懂。但俺思考过。

这小东西,别看其貌不扬,却颇有人缘。小孩子喜欢,尤其是小男孩,经常趁着大人不注意,吆五喝六、三三两两摸黑去逮,看谁逮得个头大,说不定还能换几块牛皮糖吃。大人也喜欢。想当年,哪个高门大宅里,听不见蛐蛐声?那时的爷们没有手机、游戏可比拼,精致的小笼子、战斗的俩公母,是炫耀的标配,不乏文相公、武将军,包括九五之尊的皇上。

还不止入过一个大文人的法眼咧!比如,那个百草园,就是周府小儿郎的乐园,“蟋蟀们在这里弹琴”——听听,多惬意!在叫声中听出琴音,这得逮了多少个呀!不过,另两位大文人笔下的蛐蛐叫,俺就斗胆说个“No”!因为总觉得有一点点误导的意思。

先声明:我可无意当出头的椽子。要是有冒犯,请地下的两位爷海涵。

一个是欧阳修欧阳公的《秋声赋》,一个是蒲松龄蒲老爷子的《促织》。前者,总体是在悲秋的氛围内——秋风呼号,秋声凄切,长夜漫漫,虫声唧唧,悲愤郁结,无可奈何,只能徒然叹息——此时的虫鸣,全无小周公子眼中的韵律,是悲愁的催化剂。后者,干脆设定在了鬼怪异说的范畴,把促织的叫声,与妖魔鬼怪扯在一起——大秀才呀大秀才,这样,不是把人家妖魔化了么?

蟋蟀,难道不是秋天的歌者么?它接过了夏蝉的接力棒,为秋天发声,为秋天放歌,才让这个季节多了一个维度的生动——怎么就不能把那叫声,与秋高气爽,与壮美壮阔,与光明磊落放到一起呢?!

天,是被它叫亮的;

燥,是被它叫凉的;

果,是被它叫甘的;

稼,是被它叫熟的;

猪,是被它叫肥的;

人,是被它叫醒的……

夏蝉把大人孩子叫出了一身大汗,蟋蟀却给人间叫出了一片崭新天地。这要不是地籁第一声,哪个还敢当第一声?

这地籁第一声呀,还就秋有。

有人说蟋蟀是害虫,糟蹋粮食,让多少人玩物丧志,有人证,有物证——人证么,多了去了,最奇葩的是出了一个“蟋蟀宰相”;物证是他写的《促织经》。

不是硬要跟谁抬杠。“毁庄稼一说”,据说确有其事,但也莫要夸大其词。几千年过去了,庄稼越种越多,产量越来越高,年年都是大丰收,没听说哪个地方因了促织颗粒无收,反倒是蟋蟀越来越少见。玩物丧志?拎拎清好不好!该谁的责任是谁的责任,可别欺负人家不会说话,大帽子乱扣,“屙不出屎来怨茅厕”,不厚道。

对于一个有1.4亿年历史的古老昆虫,不喜欢不敬畏就罢了,但最好也别一屁股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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