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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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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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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夭夭

我一直以为,作为女子,不能不看桃花,不能不爱桃花。不爱桃花等于不爱自己,不看桃花等于不知道怎么装扮自己。

并非要贬低松柏,也不是要贬低竹子,也不是要贬低梨花,更不是要贬低梅花;我就是觉得,桃花,太美,太女人!

“雨水”后,憋闷了一冬的绿,再也按捺不住激情,恨不能瞬间让世界罩上翠衣。春风吹,花绽蕾。先是迎春花吹响号角,一抹亮黄后,花娘娘竞相亮相。打头阵的,是杏花。只是,杏花战战兢兢地开在乍暖还寒时,未太引人注目。直到阳春三月,当最后一丝寒意被春风荡涤,桃花,开启了真正意义的春天。

那是春天最动人的花哦——

不信,你看看小溪旁的那株细桃,红晕已悄然窜上树梢,枝丫上的小骨朵,一天大似一天地鼓了起来,那“红嘴圈”,多像含羞浅笑的小姑娘——慢点,再慢点,还没看够呢……那小厮,哪里肯听我的,恣意开着,只几天功夫,就开出了一树灿烂——啊哟哟,不是一树,是树树灿烂!不知什么时候,对岸的那片桃林,已云霞满天。

该怎么形容桃花的美呢?

那色,动人!

没有哪一种花的颜色,像桃花之色,这么打动人心。梨花白?白色,固然圣洁。可不觉得,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等待,较之白色,此时的天地人,更呼唤色彩么?梅花红?红梅,的确给寒冬里的人们带来希冀;天寒地冻,也的确需要红色提振精神。可不觉得,大地复苏,万物萌动,目之所及皆新绿,那红,是不是灼了点?迎春黄?太厉。二月杏?太淡。只有这桃花粉,粉里透着红,红里泛着白,不红不白刚刚好!就是这粉,把男女老少的心,都牵过来啦!

桃树林里,游人如织,蜂飞蝶舞。这边厢,三三两两的少女,勾肩搭背,摆pose,亮造型,与花媲美。你能分辨,哪个是桃花?哪个是人面?是人面桃花,还是桃花粉面?只有此时才明白,一千多年前,那个叫崔护的玉面书生,为什么能写出“人面桃花”那样的“妖”诗。那边厢,几位奶奶级老人,穿红挂绿,花枝招展,在桃花的映衬下,她们沧桑的脸颊,也生出一抹羞赧——她们定是想起了年轻时的孟浪。那位最年长的阿婆,就是在这里,在桃树下,二十岁的她与她的那个他,私定终身,桃花见证了她成为幸福的小女人。桃花掩映,说不清,到底是桃花灵动了粉面,还是粉面生动了桃花。反正,桃林已变成了胭脂林!桃花,有仙气。那羞答答、挤挨挨的桃花瓣,多像一张张、一团团的女人脸!汉子有那脸?老妇有那脸?哪个女子,看到桃花,不想起自己的二八年华,不希望自己永远像桃花一样,被爱恋,被呵护,青春永驻?!桃花,专为女人而生哦!所以,我要说,若是一个女子,连桃花都不喜欢,那定不算是个女人。

那姿,撩人!

桃姿是生动的,绰约的,迷人的。她们有的斜着身子在风中舞动;有的伸展双臂拥抱春天;有的像骄傲的大公主,昂头挺胸;有的像害羞的小姑娘,低眉顺眼。

桃树,一世都风流。花开时,动人心扉;花落后,凄美缠绵。

暮春时节,东风吹过,落英缤纷,这“花瓣雨”呀,把天地变成了迷离的仙境。花瓣落在大地,大地宛如披彩锦;花瓣飘入小溪,如同“花舟”顺水流,心疼的人儿目送“花舟”直到看不见。芳魂飘零,更会想起那个荷花锄、挂花囊,洁来洁去的林姑娘。黛玉葬花,一定是葬得桃花,或者,我宁愿相信是桃花。什么花才配心性高傲的林姑娘玉手葬?梨花?梨花傲得浑身长刺;梅花?梅花已有诗人诗词赋歌。有人苛责林黛玉使小性子、不顾全大局,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女儿家,除了傲是自己的,小性子是自己的,洁是自己的,还有什么与世界对话?当然,文人笔下的桃花,不都是这么哀婉。西子湖畔的桃花园内,当水中的鱼儿食了飘落的桃花瓣后,久而久之,其中的一条鱼,因为得到桃花的仙气而变成了一条美人鱼——这是《追鱼》的美丽传说,真希望那是真的。

七月份,桃子熟了。先不说桃子的营养价值,只看那半红半白的颜色,就已醉了一半。闻一闻,沁心脾;咬一口,比蜜甜。入唇的玉液琼浆,让心儿再次飞回桃花里, 眼前晃动的,仍是桃枝灿灿,粉面圆圆。

不过,我也有心病。不知道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当初是怎么做得顶层设计,为什么非得赋予桃木“辟邪”功能?我一想到那么鲜亮的花儿,还得像钟馗一样,站在大门外,拦截各路的凶神恶煞,就揪心得不行。春天的庙会上,听到小贩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卖力叫喊“上好的桃木刀”“纯正的桃木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撕块布,把他们的嘴堵上——快别吆喝了,看把桃花姐姐吓跑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中国是桃树的故乡。对桃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就是说,桃花在中华大地绽放已有几千年历史。她像一个忠实的朋友,与祖先一起经风雨,见雷电;迎朝阳,送暮霭。在漫长的相伴中,桃花为先人增加了情趣,增添了雅韵;先人则把桃花视为一种意象,一种文化符号,一种美好象征。这是其他的花所远远不能比拟的。

我爱桃花,不仅爱她的美丽,更爱她的精气神。若问,何谓桃花精神?——美丽,奉献,低调,执著,踏实,乐观。桃花是美的代名词。她踏实,不娇气,不挑三拣四,东西南北中,都有她的倩影,且不论场合,有点阳光就灿烂。难能可贵的,是她的低调。古往今来,多少人喜欢她呀!女人自比她;男人转着圈子看她的粉脸;文人不吝笔墨,既赋诗又画画。“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连矜持的诗圣都忍不住赞美,别说像李白等浪漫诗人了。但是,桃花依旧不夸饰,不浮躁,该开花开花,该结果结果。有词为证: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是桃花高贵品质的具体写照。

桃花给我美好。从孩提时,我就喜欢桃花。北方农村,鲜有芳华。生产队牲口棚的大院内,有三棵桃树。每年,一个生产队的孩子掰着手指头,等花开,盼结果。刮大风了,桃花纷纷扬扬坠落了,小伙伴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要长桃了,要长桃了!”。我们才不管落花愁不愁呢,只想早一点吃到甜桃。听母亲讲,我大姐小时候得过一场病,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没钱上大医院看医生,就是让本村的赤脚医生把把脉,熬点药汤子喝。捱得过去,命就捡回来了;捱不过去,就阴阳两隔了——彼时农村人的命运大抵如此。大姐天天吃不下东西,急坏了母亲。母亲就去央求生产队长,能不能摘几个桃子哄孩子?队长心善,同意了。有桃的诱惑,大姐居然肯吃饭了——三天后,奇迹般地复活了,又活蹦乱跳了。桃子对其他人家就是一种果子,对我们家来说,是救命的仙桃。

我是听着“桃养人,杏害人,李树地下埋死人”的谚语长大的,一年又一年,有父母的宠爱,有哥哥姐姐们的呵护,有桃花的陪伴,清贫的日子并未觉得多苦涩,我一天天快乐长大。十八岁时,我离开了家乡,夭夭桃花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

来到城里,对花木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桃花在百花园中排不上名次。工作以后,天南海北地跑了不少地方,见了一些所谓的名贵花木:有的花比桃花香,有的花比桃花大,有的花比桃花艳……但我最爱的,依然是桃花。我只是一个从乡野走出来的小女子,没有多高的期望,只想脚踩大地,哭笑由心。

于我而言,桃花的美丽、灿然、芳香,是入骨入心入血液的。

春天,真想在发髻别一枝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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