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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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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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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玉兰……

     人有一见钟情。对物,比如一种树,也有一见钟情,你信么?我信。我对广玉兰,就是这样。

广玉兰在我心里珍藏了很多年,我一直没有把它拿出来。也曾有几回冲动,但冲动之后,又放下,打包藏回灵魂深处,生怕肤浅的笔,糟蹋了那份美好。

我相信,我与广玉兰是前世的缘分。因为,与它的相遇在不经意间,这不像我与其他花木的关系——像桃花,那是从小陪伴着的;槐花,那是命里就有没得商量的。与广玉兰的相逢,完全没想到,又的的确确是在相见的一刹那就喜欢上了它,乃至于成了心病,总觉得它虽然高挑,却看上去孤独,需要我的陪伴。

大约五年前,初夏的一个傍晚,我被堵在了云龙湖东岸的那条景观路上。这条路是双向两车道的窄路,早晚好堵车。因晚上有事,心里燥得不行,心烦意乱地按下车窗,一棵大树就这么入了法眼,它在路东侧的绿化带上,很特别。怎么个特别法呢?

树冠很大,叶阔浓稠,但又不像泡桐的大树冠那样散乱,而是很团结的样子;树干又高又直,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模特,但又不似模特那般“麻杆”;花朵不小,月白色,很像荷花,但显然没有荷花的显摆,花朵都半遮在浓密的枝叶间,时隐时现。说“漂亮”显得浅薄,说“美”又矫情了,想来想去只有那个叫“魅力”的词汇,最贴切。那魅力,非在一花一叶,而是整棵树浑然一体的风采。较之高挑的水杉,它多了葳蕤;较之摇摆的垂柳,它多了雄奇;较之叶盛的梧桐,它多了瑰丽。不媚俗,不嗲气;几分骨气,几分自恋,就那么潇潇洒洒地一站,便仪态万方——有那么几秒钟,感觉心头一热,乱糟糟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瞬间就爱上了它。打那后,才留意这种树,竟发现,这种树在这个城市很普遍,小区内、景观带、路两旁,很多地方都有栽种,是自己有眼无珠。

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了,不免多了几分关注。或书本,或经验,知晓了关于这种树的一些基本信息。广玉兰又叫荷花玉兰,多年生常绿乔木,5——7月开花,花为白色,花期长,原产美洲,在我国主要分布在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北方鲜有。

与其他高大乔木一样,广玉兰也是越高大越灿烂,年轮越多越迷人。对它了解越多,就越爱它,敬它。

它的美,让我敬重。

春天,万木复苏。桃花粉,梨花白,各种花唯恐失了春天的存在感,你方唱罢我登场,竞相绽放。广玉兰呢,不为所动,不凑热闹,只稍稍加了一点色,就把自己绿成了一道独特景致——一株,风情万种;一排,玉树临风。在那些红粉妖娆中,一点不逊色,反倒显得雍容大度,气势不凡。

广玉兰的最靓丽,在夏季。按说,夏天,莲荷独秀天下,花红柳绿,都不及“出污泥而不染”来得风雅。诗人不吝笔墨,把赞美诗都送给了荷,自古至今,从未间断,把个荷花娇宠得只管兀自昂着高傲的头,一任花花草草恓恓惶惶……除了广玉兰。

你看,它不卑不亢,用卯足了一个春的劲儿,悄然绽放出堪比荷花的大朵奇葩。它深谙花开之理,不像荷花那样高高在上,而是把自己掩映在绿叶之间,微风吹拂,才闪出半个美人脸,好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广玉兰之美、之贵,恰恰在这里。

广玉兰的最令人动容,在冬季。此时,荷,高傲不再,那些在春天花枝招展、摇曳生姿的花朵,也早被西北风吹得丢盔卸甲。再看广玉兰,绿依然,姿依然,魅依然,给冬日的肃杀,增添了无限生气。

它的胸襟,让我震撼。

中国文人崇尚托物言志,喜欢借景抒情,大自然中的花呀草的,几乎被写尽了。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在浩如烟海的诗文中,竟没有给广玉兰留下一诗半文。虽然也有玉兰诗,但大都是颂扬白玉兰的。比如,明代诗人张茂吴有诗:“但有一枝堪比玉,何须九畹始征兰。”白玉兰与广玉兰虽然同属于木兰科,但两种树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白玉兰是落叶乔木,春季开花,花色有多种,先开花后长叶子。这就奇怪了,这么仙气、大美的广玉兰,为什么无人问津?

舶来品,舶来得晚?还是“水至清则无鱼,花过洁招人嫌”?

无人喝彩,却一直美丽着自己的美丽,这就不能简单地从外貌上论了,得往心胸、品格上靠。

人,能做到吗?不管做了多重要的事情,取得多大的成绩,没有得到任何肯定,不是一次两次,是一生一世,能受得了吗?

倒还真就想起了一个人——张中行。

朋友们都知道,文章写到这,是要举例说明了。是,我想举个例子,说明现实生活中,有广玉兰品质的,大有人在。因为,人与自然是相通的。大自然是人类的导师,大自然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给人启迪灵魂,开蒙思想。人的品质、精神,无不与大自然相呼应。这个例子,理应是女性——花儿嘛,女子的写照。但我把我所知道的名女子,来回翻了几遍,发现居然没有合适的。愁人!反倒是张中行老,具有广玉兰的神韵。

张中行是二十世纪末北大未名湖畔三雅士之一,与季羡林、金克木、邓广铭合称"燕园四老",著名学者、哲学家、散文家,国学大师。

这位被季羡林先生称赞为“高人、逸人、至人、超人”的大师,在全国的知名度,曾不如一个三流明星。其实,并非大师没有光彩,而是他的光彩被“绿叶”遮住了。他还有一个身份,长篇小说《青春之歌》中余永泽的原型,“纨绔子弟”“不求进步”的标签,让他在那个非正常年代,受尽了委屈。他一生清贫,86岁才分得一套87平米的三居室。然而,委屈、坎坷、贫穷,没有阻碍他治学、问学、捍卫真理;到了晚年,他的天才才真正显现出来,为大众所认知。他活了98岁,七十多岁才开始写散文,起步晚,但一旦写起来,佳作就像泉水一样汩汩流出,接连出了二十多个散文集。比如,88岁出版散文集《流年碎影》,96岁高龄时还出版了专著《说八股》,一生可谓著作等身。“不仅有‘五四’老北大的民主科学、自由容忍,还透着中国文人几千年的高贵气质、认真严谨、自由独立”——这是学界对他的评价。

张老的德格,与广玉兰何其相似乃尔!

一位知名学者说过:“有孤独才有思考,有思考才有境界。”张中行正是耐得住寂寞,忍受了孤独,才成就为一代宗师的。当然,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也并非想让大家去刻意孤独。而是想说明,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应该有一点孤独意识、孤独精神,一个人不掌握打开孤独的正确方式,就永远也长不大。

广玉兰之美、之淡定、之境界,不正是千年孤独练就的么?!

真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品咂广玉兰。

比如女子们,学一学广玉兰的气质,让自己厅堂、厨房,人前、人后,一年四季,都优雅有致;多一点诗情画意,少一点“婆婆妈妈”。 一个女子,固然不能选择出身、相貌,但面对人生的态度可以选择,怎样老去可以选择。想一想广玉兰的风姿,思一思广玉兰的长青长绿,让自己的一生,淡定、从容、和善。

还有男子们,不妨也来品鉴一下。做不了张中行,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是能够的。既为男儿身,当行男儿志,像广玉兰这样,经风见雨不改初心;不妄自尊大,知和谐共荣;有了凌云志,还能陌上行。张中行老的风骨,是有根基的,那就是五千年的文化积淀。也许你不富有,也许你很卑微,也许你时运不佳,但请你记住老祖宗的话——“天行健,君子当以自强不息”。贫穷、羸弱不是推卸的借口,什么情况下,都应挺起有力的臂膀,为你爱的人,遮风挡雨;也为自己,赢得尊严。

一说,花是女儿的化身。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我一定选择广玉兰花。她那种霸气而不张扬、魅力而不招惹、活一天绿一世的高贵品质,让我心生崇敬,念念不忘。

可惜的是,我没有文人墨客的才华,在本该吟诗弄赋的节点,愣是憋不出来。拽几句顺口溜,送给我一见钟情的广玉兰,也作本篇的结尾:

叶形似卵均倒挂,幽香四溢胜兰花。

小女欲为盆中景,高头大马正笑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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