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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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题，说起来，就长了。
回想起来，最早还是小时候，听老娘提及的。
那时，盛夏晚上乘凉，老娘喜欢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给我讲她娘曾讲给她的故事，也无非是“牛郎织女天河会”云云。“那就是天河！”随着母亲手指的方向望去，天上真有一条南北走向泛白的“河”，“河”里也有星星，明显比东西两边的光亮。“这个是牛郎星，那个是织女星”母亲教我指认，我却怎么也找不对，往往找着找着就睡着了。“地上多少人，天上多少星，对着的。”母亲说得煞有介事。数星星的时候，多是躺在那个破苇席上。数着数着，就感觉，那星星一闪一闪的，果真像人在眨眼睛。我傻了吧唧地问，那哪个是我的？娘说，长大了就知道了。
长大以后，自然知道了，那不过是大人哄小孩子的把戏。
当然，在城市，也看不到星星。一来二去，时间久了，这茬，忘了。
有一年“梨花节”，到刘邦故里去看梨花。那里的梨花有一万亩，真个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美不胜收。漂亮的讲解员新奇的讲解，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每个梨花都不一样。世间有多少美女，这里就有多少梨花……”讲解员很称职，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梨花在这里的种种传说，我却独独记下了这几句话。依着这句话，找呀找，心里想，哪怕踏破梨园，也得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朵。
一万亩是什么概念？数不过来呗。那满树璀璨，美得放光的，肯定不属于我，我一介凡女子，貌不出众，才没一两，撑不起那抹惊艳。那个枝条只怯怯地开了一朵的，应该也不属于我，我已青春不再，那种青涩，早已远去。那一棵低低的呢？美女们在排队争相与它合影，这一树白，虽不那么抢眼，却也妩媚，透着雅致，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我的闺蜜。我的闺蜜个子不高，妖娆动人，一脸的笑意盈盈，像极了似开非开的梨花。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回东，几乎逛遍了园子，不时听到有 “这个是我的”“那个是我的”的惊呼声，我却看哪哪不像。或者，我就是一株草，根本没有花的基因？
正经八本地找眼睛，是多年前的伊春之行。公干去的，找眼睛是额外的收获。
那是我第一次去东北，切身感受到了祖国的地大物博。九月份，我工作的城市，还是短袖加身，老天时不时地还让人大汗淋漓一把；那里，却凉风习习，得穿外套才不觉得冷。举目都是树，满地都是宝。那些天，得空，就钻树林子——伊春的树啊，到处都是，有点空地则成林；吃呢，就吃蘑菇馅的饺子，人人觉得，回程时，腰上多了一圈肉。公事差不多了，接待方提出，第二天要带我们去“找眼睛”。
“找眼睛？”一行人如坠雾里云端，却也不觉得稀奇，因为打从进了这个小城，处处都神奇。
原来，伊春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其中包括白桦林。
白桦这种树，非常奇特，它的美，除了高大、笔直，可药用、可经济外，就是树干上，横生着“黑色的眼睛”——那些“眼睛”，天真无邪，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大千世界，天长日久，能把天地看穿。
诚然，不是白桦树这一种树上有“眼睛”，白杨树也有。但是白杨的“眼睛”，与白桦的“眼睛”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也。
这是因为，白桦有光滑得像纸一样的白色的树皮，这种树皮，可分层剥下来，上面能写字。这就不难理解了，白净脸上的眼睛，更显得炯炯有神。
树是有灵魂的，不信，你就去看看白桦的眼睛。
据说白桦在四月份，眼睛里面会流出汁液，被称为“情人的眼泪”。此时，情侣们在白桦树下许下一生的誓言，用红色丝带蒙住白桦的一只眼睛，那么情侣眼中便只有Ta的存在，便可白头偕老了。
这么美的传说，只有这么美的白桦才配有。难怪俄罗斯把白桦作为国树，还有动人的歌曲《白桦林》……
秋天是白桦最美的季节。虽然，此时，树还绿着，刚刚开始向黄色转变，但我们还是被一惊一乍着。有的美，让人窒息，比如梨花；有的美，叫人荡气回肠，白桦就是。关键是，果然树树有眼睛！
司机老王师傅，指着一个“眼睛”说，看看，像不像高尔基？哇！我们一片惊呼。像，太像了。我们跟着他，找到了“鲁迅”，找到了“巴金”，找到了“罗丹”，甚至还找到了老人家……
“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老王甩下一句话，找地方抽烟去了。
我们开始找自己的眼睛。
一个树干上，不是只有一只眼睛，而是有多只，那是生命的年轮。找，是感受，感受人与大自然的心有灵犀。
最先找到的，是本地姑娘小蕊，这几天她一直全程陪同。她指着一个扁扁的眼睛，问大家像不像？我们一看，可不就是她的丹凤眼！紧接着，有浓浓眼睫毛的小李儿找到了，小芳也找到了像她的又大又圆的眼睛。每找到一个，我们都像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然后继续乐此不疲地找下去。最后，就剩下我了，大家帮着一起找，眼看着天色渐晚，还是没找到，只得打道回府。
回程路上，同伴戏曰：你的眼睛不在这片桦树林，说不定在瑞士某个林子呢！乍一听，是句恭维的话，仔细一琢磨，“我呸！”我老人家祖祖辈辈没出过那个村子，怎么会与外藩搭嘎？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女子，骨子里长着北方的基因，如果有，那也只能在北方、中国的北方。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寻找的。伊春不行，就到小兴安岭去找，到大兴安岭去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