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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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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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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脸薄难藏泪

打开卷轴,看到画面,满心喜欢。

记得,当年把这幅画挂在9平方米的小书房时,立即觉得蓬荜生辉,小屋子好像放大了不少。

这是一幅仕女图,应该是大唐仕女,因为体态丰腴,脸似满月,浓密的发髻,高高挽起,持一柄团扇,在一株大芭蕉前,忸怩有态。画的上端,有题诗,第一句,就是“桃花脸薄难藏泪”,姑且叫她桃花女子吧。

国画中,偏爱侍女图。喜欢画中的人儿,或飘逸,或娴雅,或蹙眉,或羞涩的态,觉得非常女人,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古典美,不是今天的女子所能展现的。

感谢这幅画的创作者,把侍女、桃花、芭蕉、诗,掿到一起,让画面有了动感故事,也给了我无限的想象。

这位桃花女子,是像崔莺莺那样的员外千金,还是像王宝钏那样的豪门公主?只见她身微倾,神专注,不经意地一瞥,不笑也倾城。只是不知,那几片芭蕉,可盛得下缠绵的情,耐得起炽热的爱?

仕女图亦称仕女画,在国画中,自成一格,有的画家终其一生,只画仕女。仕女画,古时以中上层妇女生活为题材。这就明白了, 为什么仕女画上的人物,总是给人从容不迫的气质?因为人家非富即贵,有淡定、安详的态,在情理之中。也是,彼时,寻常百姓人家,怎么可能入画?今人画仕女图,必定沿袭了这一传统,因而笔下的女子不同凡俗——想到这,不免替桃花女子委屈,“下凡”我这草根之家,得罪了。

诚然,我没有怠慢她,也不敢怠慢。搬家后,我把她放在书房最显眼位置。书房紧挨大门,一进家门,右转头,就能看见她优雅的身影,此时,似乎听到她清了清嗓子,小声嘱咐我:注意举止。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从鞋柜里拿出的拖鞋,弯下腰轻放地上,不再直着身子,随便往地上一扔。

芭蕉在诗人眼里,常常与离情别绪相联系。“芭蕉听雨”,听见的是孤独。李商隐在《代赠》中,一句“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就写尽了一腔愁绪。李清照在《采桑子•芭蕉》中,也隐含了满腹的幽怨:“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当然,芭蕉也不全是哭哭啼啼。广东音乐有一首代表曲目《雨打芭蕉》,极富明快、欢畅之感,表达的是一种喜悦的心情,很有南国情调。而丹青描绘芭蕉,情趣亦盎然。

开始,我不明白,既是芭蕉画,画家为什么把一首带桃花的诗作为题款。桃花多明媚呀,与芭蕉的幽咽,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我看画家的字跟看医生的处方差不多,须连猜带蒙。第一句与第三句、第四局还好,第二句怎么也顺不过来。经年琢磨,不得要领。那时还没有网络,读书又少,差点闹笑话。最近忽然开了窍,把第一句诗教给“度娘”,才发现,原来,诗,并非画家原创,而是唐代诗人韩偓的《复偶见三绝》中的一绝,全诗如下:

桃花脸薄难藏泪,柳叶眉长易觉愁。

密迹未成当面笑,几回抬眼又低头。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人(仕女)、画、诗堪为一体,妙不可言。

画家以韩偓的诗为依托,表达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感,怎么能用桃花?当然得用芭蕉这个意象。芭蕉跟前,欲言又止,欲说还休,一步三回头,画家只用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让一个小女子内心的挣扎,呼之欲出。妆未成,急相送,不想人走,不争气的眼泪湿了桃花脸。至于画家笔下,把“蜜迹”写成“蜜髻”,是笔误还是故意为之?且不理会。反倒是有了这个“误”,更添了些说道。

韩偓诗中的“桃花”是幸运的,因为她有大诗人与她情投意合,因了四句话,让一千多年后的我们,看到了一段美好。

画作中的桃花女子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一位好画家,寥寥几笔,轻描淡写,读者就读懂了她的深情。

创作了这幅画的画家是幸运的,因为他变无形为有形,让一首诗、一个传说,插上了翅膀,穿越千年。

听雪女子是幸运的,跟着一幅画,学了一首诗;或曰跟着一首诗,明白一幅画,丰盈了内心不说,还兀的有了自豪感,为老祖宗与天地对话的独特方式。

这幅画的作者,是中央美院的教授。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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