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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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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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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闹秋

秋深后,“枝头闹秋”应接不暇。“红杏枝头春意闹”道的是春意——春意是用花朵刷存在感的;秋意,其呈现则要丰富得多,多彩得多,有花有叶更有实。

  桂花

秋花,首推桂花。桂花在这个季节是得天独厚的,这个季节也因了桂花,多了浪漫,多了有趣。

桂花闹枝头,大约在秋分前后,有的年份在秋分前,有的年份在秋分后,运气好的话,则正好“闹”在中秋节期间。

都说牡丹的排场最大,因为牡丹一开花,惹得一个城的人倾巢围观——“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堪与牡丹开花比肩的,恐怕非桂花莫属。别看桂花在颜值上跟牡丹没有可比性,但桂花有桂花的独特,桂花的独特也让牡丹无地自容,那就是“香”。“牡丹虽美花不香”——在桂花的香面前,贵为国花的牡丹,羞赧呢。

香的花,固然不止桂花,但谁让人家桂花会香、能香呢!桂花香在一年之中月亮最圆、最美、最亮的时候,从而成就了“天上人间,花好月圆”的美好意象。

桂花的香气,不像栀子花那样“碰鼻子香”,“掸都掸不开”;而是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绵延不绝——一朝桂花开,十里桂花香;且越是夜深人静,越是人迹罕至,就越是香气袭人,越是让人欲罢不能。这么个香法,很“文人”,很“中国”,让人着迷,给人无限想象。郁达夫就在闻到迟桂花的香气时,“似乎要起性欲冲动的样子。”“闻香识性”——该是作为男性所给予的最有分量的褒奖了。女性闻桂香,自然与男人不同,是另一番景象。李易安在《鹧鸪天·桂花》中这样吟唱:“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 “妒”“羞”“冠”这三个字,生动,形象,惟妙惟肖,很有画面感,也很“女人”,同样极具感染力,让人过目不忘。

这样的香,不光文人喜欢,老百姓也喜欢。世间事,但凡老百姓喜欢了,就有了烟火气息。

我脑海里一直存着一个画面——“摇桂花”。“抱着桂花树使劲摇,桂花纷纷落下来,落得我们满头满身,我就喊:‘啊!真像下雨,好香的雨啊!’”“晒干了的桂花,收在铁罐子里,和在茶叶中泡茶,做桂花卤,过年时做糕饼。全年,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桂花香中。”这些个浪漫、有趣,不是我的经历,我可没有这样的幸运,我的老家没有桂树。这是台湾女作家琦君在散文《桂花雨》中提及的一幕。跟琦君一样,“摇……”,也是很多人孩提时的记忆——

譬如我吧,当然,我小时候摇的,不是桂花而是大枣。枣树粗大,站在地上摇不动,我会爬到树上,摽着一个枝杈,再使劲摇啊摇,通红通红或半清半红的大枣,也像“桂花雨”一样,“噼里啪啦”掉下来,掉在地上,掉在柴火堆里,砸到小侄子的小脑袋,母亲让我们仔细找,看谁捡得多。伴随着记忆的,还有长辈们亲手酿制的桂花酱、桂花羹、桂花糕;我想到的,是老娘做得醉枣——亲情合着烟火,由此种在心田……

说来,我也算幸运的。虽然小时候没有桂花陪伴,但现在住的小区,有很多桂树。小区里的桂树都是普通的银桂,金桂、丹桂一株都没有,那不要紧,我照样喜欢得不行,年年盼望“桂花闹枝头”早一天到来。虽然不能像女作家那样“摇桂花”,我更不会做桂花酿、桂花酱,但是桂花一开,心情兀的平添几分明朗,饭菜都香了。

今年,有一棵桂,颇神奇,用邻居们的话说:“够义气!”

原来,在中秋节前些天,正对着北门的那棵桂树,也是这个小区最大的桂树,居然开花了。要知道,桂花姓“凉”,天气不凉爽,桂花就不绽放。今年的“秋老虎”尤其厉害,中秋节那几日,一直在40度左右徘徊,院内其它的桂树一点动静没有,只这一棵,就这么讲究,悄悄地开了,满院的香气,一下子给长久浸淫在疫情晦气的人们以极大的振奋,家家户户在香气缭绕中,一趟一趟往家搬东西。这个八月十五,过得甚是有滋味。一直到八月十七,桂花才渐渐落完。这棵桂就像得了谁的指令似的,专为小区居民的八月十五而开,是不是很神?毕竟,没有桂花的八月十五,差点成色不是?

“桂花闹秋”,最是秋意的一抹惊艳。

  秋叶

树叶在秋天,才实现逆袭。

在春、夏、冬这三个季节,叶子真没什么好说的。

春天,花朵是焦点,叶子是陪衬,虽说红花还得绿叶配,但终究是配角,占不了C位,往往被忽略。夏日,叶子顺理成章成了主角,但无非左眼看是绿,右眼看还是绿,大绿、小绿、深绿、浅绿的不同而已。冬天,倒是没花没朵了,可以一说了,但叶子也掉光了,呵呵,咋说?

回转在深秋。

在经历了一百多天的风雨洗礼,在被寒露侵、霜降染之后,也弄不清到底是树着了魔,还是叶自身不甘寂寞,叶还是那叶,却完全换了一个模样,终于当上了真真正正的主角,用老话说,这叫“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叶们以高天厚土为大背景,以树枝树干为大舞台,以“集体舞”或“群舞”等形式,恣意诠释了秋之色——什么绿、黄绿、绿黄、浅黄、深黄、焦黄,什么泛红、浅红、赭红……这其中,不乏美成“简直”的,如银杏叶,黄成了“黄妖精”;枫叶,红成了“红精灵”……真是五彩斑斓,层林尽染,一派妖娆,一点不输春日的姹紫嫣红。不光惹得古往今来的各路文艺家们兴起歌之——譬如诗人杜牧在《山行》中这样唱红枫“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银杏叶呢,也是摄影师、画家镜头、画笔下的最爱;就是普通人,也被撩拨得一到休息日,就想穿上户外服,登上旅游鞋,去丛林,去红叶谷,骑行,踏秋,面对面感受秋意秋韵。

这里,我要特别为柳叶说几句话。

柳这一生,很不易。资质平平,难登大雅之堂,总是被打发到犄角旮旯,依然该绿绿,该舞舞。明明是报春树,发得最早,绿得最前,却被梅花、迎春花等春花抢去风头。每个季节,柳树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竭尽所能,装点这个世界。到了秋天,那赢得无数喝彩的桃、杏、李、梨们的叶子,经不起几场秋风荡涤,早早落了,它还绿着;那引发诗人们无限诗意的梧桐叶,早早落了,它还绿着;就连它的“异性兄弟”白杨的叶子,早早落了,它还绿着。入冬了,柳叶的颜色已由秋天的苍绿,变成了褐黄,却仍在坚持着。那舞在朔风中的一树寒叶,着实给人慰藉,让人感动,有所思悟,忍不住为它点赞。

叶子在秋天的大反转,给人间奉献了一个秋之大美。

  栾果

栾果是栾树的果实。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春天多少花,秋天多少实。在众多的果实中,专门把栾果拿出来说事,是因为这种果太有意思了。别的树都是“美之最”在花,栾树却是“美之最”在果。

栾果跟桂花一样,闪亮登场得恰逢其时,不早不晚正正好。此时,桂花刚刚败落,枫叶还没红,银杏叶也没有变黄,梧桐叶已透着斑驳,兀的它就红了,先是微微红,不几天的功夫,就挂起了“红灯笼”——那红是砖红?赭红?还是铁锈红?说不清楚,反正在春花中没见过这种颜色——也是,春花都是娇嫩的,这红却是经了风雨见了世面的。这抹红,给深秋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所谓“枝头闹秋”,此物最贴切。

“红灯笼”是对栾果的比喻,也一说“红鸡冠子”,都很恰切。栾树果属于蒴果,成串状,很像槐树的果荚,多串。秋风一吹,“红灯笼”在绿枝条上东摇西晃,因果荚有壳,壳壳碰撞,沙沙作响,很有“你追我赶、打斗喧闹”的喜感,怎一个“闹”字了得!

其实,那“闹”,在刚入秋时就开启了,虽然彼时它还未顶起“红灯笼”。那会子,它开着鹅黄的小花,密密匝匝,挤挤挨挨。同样是小花,栾花可比桂花多多啦!桂花藏着掖着,躲躲闪闪,像害羞的少女。栾花不!要么不开,要开就呈爆炸状,跟女贞花有一拼。夏末秋初的花本就不多,尤其是高树,因而举目远望,那团团鹅黄,在深深浅浅的绿中,格外醒目。

实话实说,这个当口还仅仅是个醒目,尚不及“闹”。也不知几番秋风秋雨,小花落了,铺满一地,行人经过时不忍心踩踏,跳跃着走,生怕大脚板下去,把它小人家碾碎了。花落,“闹”才真正起步。几乎是同时,蒴果起了,一串串果荚挂在栾树的枝头,迎风招展——诚然,此时的蒴果还是绿色,那绿淡淡的,透着些微黄。也得等到秋分前后,果荚才像变戏法,一天红一重,几天不见,栾树就换了一个模样。

——有这么细腻的体会,非我缜密。我是个粗人,粗到这么些年,眼里没有这种树。事实上,栾树才是这个城最最普遍的树,比香樟多得不是一丢半点,老城区、新城区,很多街道的绿化树,全都是栾树。我住的小区,环道两旁高大的树木,也都是它们。特意科普了一下,原来古城所在的区域,也属于栾树生长的适宜地带。

我家的楼层在8楼。从我家厨房的窗子往外看,撞眼眶子的都是栾树。这些树都有3——4层楼高,我洗菜、洗碗时,它们正好在不费力的视线范围,那真是天天见,时时见,我也亲眼见证着它们一年四季的变化——

春季,发芽很晚,柳树已经摇曳生姿了,它们才开始吐绿,因而较之其它的树木,显得鲜嫩可爱。夏季,它们发得枝繁叶茂,这与它们的树形有关系。栾树跟白杨、水杉不同。白杨、水杉旁枝斜杈少,树冠都不大,很归拢。栾树像是撒泼长的,枝条随意,横七竖八,树冠奇大,大到能遮天蔽日。栾花开在夏末秋初,栾花绽放时,黄花满树,金碧辉煌。秋来夏花落尽,即有蒴果挂满枝头。到了冬天,栾树也会被无情的风,吹得片甲不留,只剩下果荚突兀树上,很有悲怆感。

我常常是手里洗着什么东西,眼里望着栾,看着看着,忘记了自己在干活,任水哗哗地白白流淌了很多。

栾树,一年能占十月春,果闹枝头最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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