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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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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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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记

喜欢雪。喜欢听雪。

五官中,耳朵最低调,其它“四官”都在明面,只有耳朵在两侧,正眼看不到,因而也往往被忽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百闻不如一见”……与耳朵有关的这些说法,似乎也印证着“听”的可有可无。这自然是一种误解。果真如此的话,它早就在人类自身500万年的漫长进化中,淘汰出局了。恰恰相反,耳朵不仅有用,而且,但凡听,一定是到了与“心”捆绑面世的层面。比如,听戏。“到戏园子里听戏”——明明是看戏,却不叫看戏叫听戏。此时,“听”的重要性,才显现出来。在戏园子,棒槌看戏才用眼睛,因为不看就不知道是谁在唱、唱得什么。大咖看戏是不用眼睛的。他们闭着眼,跟着锣鼓点,手轻轻打着节拍,摇着头,晃着脑,只须听,就能分辨是哪个角儿在唱、唱得是哪一出、什么曲牌、功夫如何。

听雪,有如戏迷听戏。

我是北方人,打小与雪为伴、与雪为友,见过大雪。在雨、雪、雷、电四种气象中,雪,最特别,原因毋庸赘言。一个冬天,要是下了场大雪,心里就踏实,年就过得安稳,否则,没着没落的。我小时候,在老家,下大雪有如过节。最经典的镜头是,一觉醒来,大雪封门。此时,小孩子们无不欢呼雀跃,堆雪人、打雪仗、踩雪印、比“出溜”,任冷风吹得鼻涕横流,也不亦乐乎。大人们,忙着抄扫帚清路、堆雪,嘴里埋怨着,心里却美滋滋的,畅想着来年的丰收景象。

18岁,我离开家乡,来到这个城,求学,工作,弹指之间,三十多年滑了过去。这期间,雪,几乎成了回忆,因为这里很少下雪。印象中,只有过两次下大雪,都记忆犹新。

一次是我工作以后的第一个元旦,那也是我离开家乡后的第一场大雪。那一夜,在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宿舍,听着狂风呼号,雪打窗户,倍感亲切,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觉。我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老家有没有下这么大的雪?可惜的是,当时的通讯基本靠信笺,否则,一定会电话或微信过去,分享这份快乐。第二次下大雪在五年前。记得下雪的那天下午,整个城市都沸腾了,恰巧是周末,没有蹲家里的,几乎都是全家出动,扶老携幼赏雪景,那天晚上微信朋友圈晒的,全是赏雪的图片。

见不到真实的雪,就找意象的雪。意象的雪倒是随处可见——故纸堆里有,围炉夜话有,记忆深处有,旋律中亦有。前几年有一个宫廷剧,故事很老套,但是主题曲《雪落下的声音》,百听不厌:“……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闭着眼睛幻想它不会停/你没办法靠近/决不是太薄情/只是贪恋窗外/好风景……”不好说,到底是曲动人?还是词动心?还是原是那雪勾人?在文学的雪原上漫步,尽可以像一个淘气的孩子,任性地在雪径上流连忘返,那意象的雪,也是那么美,那么文化,那么古韵,那么令人神往。

曾经读过一篇关于“听雪”的文章。

一位香港同胞的第三代,生在香港,长在香港,从未见过雪。其爷爷、其父亲,都对雪念念不忘。香港回归后,某年冬天,他约了三五好友,一路向北,要探雪寻根。但,到了北京,未下雪;到了西安,还是未下雪。几个年轻人不气馁,再向西,来到了敦煌。但见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天地间银装素裹,一片妖娆。天与地,石与窟,人与雪,浑然一体……几个人惊呆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咚咚咚”地敲击着青年的心房,他猛地想起了爷爷的话,趴在雪地,痛哭失声。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爷爷对雪刻骨铭心!他趴在大地,听到了雪的声音,那是祖先在召唤。

这就是雪。不但给人视觉的震撼,还撼魂动魄。毋庸置疑,那支勾魂棍,是在“听”中得来的,“听”中有乾坤。

在此之前,我对雪的喜欢,是自然的、朴素的;这篇文章,刷新了我对雪、对“听”的认识——原来,雪,不光可以用眼睛看;听,更能听出别样滋味。“听”之奥妙,在于一个“辩”字,分辨、明辨,辨析、辨别;辨,就得用心。看,见到的是现象;听,乃用心去体味。兀的就明白了,为什么看戏不叫看戏叫听戏——戏,就得听。只有听,才听出味道,听出门道,听出滋味。

豁然开朗。

雪,是有生命的。它滋润万物,让土地肥沃,让秧苗长青,给冬眠的动物盖了一床厚被子,给天地留存了生的火种。

雪,是有色彩的。它让白更白,让红更红。千里冰封,透着晶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一白得天下。“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不能想象,如果没有雪,冬天多苍白,梅花多寂寞。有了雪,才能欣赏“傲梅斗雪”这等美妙。

雪,是有灵性的。片片雪花,是玉皇大帝洒向大地的诗篇。它给莘莘学子以斗志,给文人以灵感,它成就了无数的大诗人、大才子。岑参像雪,卢梅坡像雪,李白像雪,余光中像雪。有人问我,怎么会用“听雪女子”这么个虚头巴脑的名字作博名?说来话长。小时候,关于雪,常听老母亲这样念叨:雪是有“命”的,雪是有“魂”的。母亲没念过书,在她的意识里,“命”“魂”,是她能形容的最好的词汇;她说不出“瑞雪兆丰年”这么文绉绉的话,她只知道那个老理儿:冬天不下大雪,麦子肯定会遭殃。雪,就这么一直缠绕着我,撇不开、甩不掉,乃至于,在这个难得大雪的古城待了三十多年,但骨子里的雪的情结,从未离开过。建博时恰在冬季,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眼前一亮的博名。无所适从中,一眼望见,窗外正在飘着雪花,雪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像是从天而降,天赐我佳名,“听雪女子”就这么走进了内心,赶紧一把抓住,就是它了。

雪,是有温度的。大雪飘,万物静。一下大雪,一切都安静下来,狗回家了,羊入圈了,马趴窝了,吵架的夫妻进被窝了。一场大雪,把浮躁撵回了老巢,让世界变得和谐、安宁。

雪,是有翅膀的。它从西伯利亚出发,飞过崇山峻岭、河川草原、城市村庄,一路南下,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所到之处,琼楼玉宇。

雪,是有声音的。它不像雷公,靠惊天动地刷存在感;它的声音,低低的,浅浅的,像耳语,冬眠的动物能听到,屋檐下的麻雀能听到,田野的麦苗能听到——就这么神奇,没有动静,却偏偏无声胜有声。

雪,是有脾气的。它发起威来,封山断路,戕害生灵。一次搅天风雪,冻死牧民多少牛羊;一场雪崩,让勇敢者也陡生胆怯。

雪,是有力量的。这种力量,在边防战士坚定的眼神中,在南极科考人员撬动雪橇的手腕上。

雪是精灵,给人间以灵动。

雪是魔术师,化腐朽为神奇。

世间若没有雪,地球不知会少了多少水源,还有没有绿水青山?还能不能望见历史的尘烟?

我爱大自然,尤其喜欢江南的山清水秀,也到过一些地方,看过扬州的月亮,赏过苏州的园林,品过太湖的湖光山色,但就是觉得,江南哪哪都好,唯一的遗憾,是缺了一把雪。

呵呵,那粉妆玉砌,就是让人迷恋。但,千万别忘了听听雪的脚步,数数雪的晶片,在冰天雪地站一会儿,休整一下,吸收一点雪的精华,让雪的冰凉,降降身体的焦灼气,葆住一颗冷静的心。

这两年,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小冠子”,搅得世界不得安宁。所谓的诗意云云,被怠慢了,被忽略了……静静地听雪,这本身就能产生战胜邪恶的力量。

年年盼雪,年年被忽悠,但年年不放弃。曾拽过小诗《听雪》表达心情:

状如梨花寂无声,万里山河现玲珑。

凭栏听雪小女子,认定天赐大精灵。

就这么听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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