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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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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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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兰芳

玉兰花是很美的花。

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一等一,也绝对在探花级别。玉兰自古就被老百姓喜爱。查一查族谱、家谱,有多少平凡女子,叫这玉兰那玉兰?旧时在农村,女儿家起玉兰的名儿,很被羡慕,认为那很高雅、很文化。饶有兴味的是,现在的农村,不大能找见长在地上的玉兰树了,满眼的桃、杏、梨、枣。我就纳闷:哪朝哪代,玉兰被挤出了村子?

也是。叫整日与锄头为伍,粗门大嗓在土里刨食的老少爷们,喜欢上光开花不结果的树,难为人。农民对树,有自己的盘算:首先得像自己一样,皮实,好养活;还得看能不能填肚子。没有这两样,皮囊再好,免谈。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像玉兰这样,不结果子(结了也不能果腹)又娇气,那是连酸杏都不如的。杏,随便往哪一丢——房前屋后、犄角旮旯、田间地头,就是猪圈里也死不了;而且,不用管不用问,该开花开花,该结果结果。能把玉兰种在猪圈里么?不被扛锄头的喜欢,也就不足为怪。问题是,家花们也不喜欢它。你想呀,它比人家高了几个头,它一开花,聚焦了所有的目光、镜头,在它跟前,那些花就俩字——萎缩,你说是杏花喜欢它,还是桃花喜欢它,不挤兑它还挤兑枣花不成?!

被挤兑了的玉兰,去了哪里呢?

深山老林里有。深山野岭的玉兰树,活成了神仙。一百岁、两百岁甚至三百岁的,都不乏其树。春天一来,几里地之外,都能望见那夺目,闻见那幽香。老枝新芽都开花,非常震撼。

皇家园林里有。玉兰是庙堂高墙内的“座上树”。那一树一树的白、紫、黄,不知道慰藉了多少颗寂寞的心灵。

深宅大院里有。达官显贵、巨商富贾的后花园,从来不缺玉兰,不光是装点,也是门面。

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有。到了今天,玉兰早已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从王孙贵胄的后花园走下来,城市公园、道路景观、街巷里弄、居民小区,处处可见它们的枝影。

我住的小区就有。

玉兰是落叶大乔木,因了花开的颜色不同,有白玉兰、紫玉兰、黄玉兰之分。白玉兰最普遍,紫玉兰次之,黄玉兰品种金贵,不常见。

这些天,我一直很自责:之前对这种花关注太少。客观方面,不知何故,玉兰在我这座古城,相较于梅、桃、杏等,少得多。这里有梅园,有杏林,有桃花岛,却没有成片的“玉兰林”,连成排的玉兰树,也只在云龙湖风景区一带的湖北路上有,大多是像我所在的小区这样,单棵散落在绿化带内,难成气候。主观原因,玉兰开花的时间,与梅花、杏花等几乎同步,追花的目光,早就被那些成片的花海吸引了,偏偏玉兰花的花期又太短,等回过神来,这花已落了。就这样,玉兰花年年开,但年年都被我熟视无睹。

今年,若不是无意当中看到小区的两株紫玉兰,可能又被我忽略了。天可怜见。前两天,散步时多走了几步,在小区的一处僻静处,见到了并排的两棵紫玉兰——我的天!我说我怦然心动,瞬间有被电到的感觉,你信不信?

该怎么形容那种美呢?

远看,像木棉花那样高大绚烂,却又不像木棉花的火红,咄咄逼人。它们是妩媚的,那源于紫色的魅力。那份妖娆,怎么看怎么像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举手投足,低眉浅笑,都是故事,谜一般勾引着你,一探究竟;又像是做足了功课的姊妹模特,只等音乐响起,便踩着猫步,款款走起……

近看,啊哟哟,满树紫英,勾肩搭背,摩肩接踵,你挨我挤,互不相让。有的花瓣已经完全绽放,晕染得像一个高脚彩碗;有的正含苞待放,深紫的花苞,紧紧地抱成团,像个赌气的小丫头,在跟谁生闷气;有的半开半合,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就这样,爱谁谁!微风吹过,开着的、半开的、未开的,窸窸窣窣,似乎在争着抢着喊——“我好看!”“我也好看!”把周围高高矮矮的秃枝嫩芽们,熏上了一层微微的红晕。

最曼妙的,是在细雨中。都说“梨花一枝春带雨”是春天的最美,其实,“玉兰一枝春带雨”,丝毫不比梨花带雨逊色。那带着雨露的紫,娇艳欲滴,真真美得发颤,美得让人心疼。

如此美丽的花,被我如此漠视,扇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猛地想起来,我楼前的绿化带内,恍惚也有白色的玉兰,记不得什么时候瞄见过。果真!楼前的玉兰在树丛中,不是一棵是两棵,此时也正怒放着。那一树灿烂,迎风摇曳,神采奕奕,宛若天女散花。白色的玉兰花,色是柔白的,朵如莲花状——“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明明是满树芳华,灿若星辰,却一点不显得招摇,全因那份柔白。那白,不像梨花那样白得刺眼,像罩上了一层薄纱,低调、内敛,一点不突兀,落落大方。

玉兰花的花语是高洁、感恩、真挚、芬芳。传说,龙王锁了张家界的盐库,导致很多老百姓因吃不到盐染瘟疫而死。深山里的三个神仙姐妹——白玉兰、紫玉兰、黄玉兰,就偷盐济民,自己却被龙王变成了花树,从此花树上开出的花便叫玉兰花。有好事者说,玉兰花高高在上,忒骄傲。依我说,它们可以骄傲的呀!它们开在冷风嗖嗖中,开在一片灰不溜秋中,与其说是骄傲,不如说那叫勇敢。

兀的悟出了一点端疑,为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上海人,独独喜欢白玉兰。

坊间消息,上海人的名字里,有玉或兰或玉兰的特别多,包括店铺的名字——卖花的,卖布的,卖蛋糕的,卖针头线脑的,都喜欢用这俩字——这就罢了。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奇花异草的上海人,选择市花,没有在“中国十大名花”里找,而是海选出了白玉兰;就连国际电视节,也以“白玉兰”命名奖项——足见对这种花的浓厚情感。上海不是一般的城市,那是中国第一城,究竟是玉兰花自身的美丽,还是敢为花先,还是忠贞高贵的品质,彻底征服了一座城?我一个外人,就不探究了。

倒是我自己,自从重新认识了玉兰,特别是知道了小区那个角落驻着两个大美人之后,再在小区里穿梭,不自觉地抬起了头挺起了胸——有此芳邻,不亦说乎!

“玉秀兰芳,醉舞东风彩袖长。”

玉兰花确实是很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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