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渐行渐近了。该怎么过呢?人人心里都有一个答案。
要我说,先得弄清楚,年,是什么。
民间神话,年是一个专事在除夕之夜祸祸人畜的怪兽——过年、过年,就是要把年赶跑。诚然 ,这只是个传说,也只能当个传说。
在人生旅程中,年,是人生的驿站。它提醒你,歇歇脚,喘口气,总结一下,振臂一呼,击掌,继续前行。
在大自然里,年,是一个坐标。有了它,春、夏、秋、冬的四季,便有了轮回;365天,有头也有尾了。
有人说,中国的年是直的,一条长线,一端是远古,一端是今朝。
我却认为,这个年是圆的,呈螺旋状,由下向上盘旋。
年,是怎么出来的呢?它是中国人造出来的,且不是哪一个人造出来的,因了各种各样的需要——有人要团聚,有人要欢乐,有人要庆祝,有人要享受,有人要新衣,有人要佳肴,有人要旅游,有人要访友……归结起来一句话:好好放纵自己的灵魂。
想想真是。忙忙碌碌三百多天了,是该停下脚步,寻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休整一下,充充电,以利再战。
年,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代的变化,年的内容越来越丰富多彩,时代赋予了新内涵。不说别的,就说央视的春晚,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不可同日而语矣!至于吃的、喝的、玩的,更没有可比性。譬如玩,过去,过年的玩法,无非是打打牌、赏赏灯、看电影、看春晚云云;现在呢,简直能玩出天。什么自驾游、出国游,什么探险、追剧……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年、过年,是中国大文化的总结。中国人很讲究总结意识,这种意识渗透在各个方面。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都是一个阶段文学总结的产物。一年过去了,回望一下,扎扎口,过得怎么样?做得对不对?哪些是要摒弃的,哪些是应该发扬光大的,不能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且行且新且珍惜。
天长日久,日积月累,几千年下来,过年,就升华成了一种仪式。过年的仪式感,长在炎黄子孙的心中,根深蒂固,抹也抹不去。
年,被中国人过成了一种符号。那符号里,有祥瑞,有平安,有希望。因而,在中国,没有拒绝过年、不乐意过年的。
小孩子盼过年。除了有好吃的、新衣服、压岁钱外,要知道,年的基调是欢乐,这是年轻人最喜爱的情绪。
老年人也愿意过年。对老年人来讲,过年意味着儿孙满堂、天伦之乐,那是老年人最看重的氛围。
中年人更看重过年。平时是个“累死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三代同室、四世同堂时,中年人才真正意义地感受到自己顶天立地、一家之主的地位。只有这时,光荣感、自豪感才浸润全身,责任不自觉地附加在身上。
过年,过得是团圆,是人情。
一进腊月,在外打拼的人,心就不淡定了。掰着手指头算,哪一天放假。提前定好车票,抽空到批发市场选好礼物,哪怕在天涯海角,哪怕是风雪交加,都得大包裹小行李,马不停蹄往回赶。大年初一,饺子煮好、鞭炮放过后,哪个当儿子的不是先“扑通”一声跪下,给爹娘磕个头?这个头,只有在爹娘跟前磕,心里才踏实;这个头要是不磕,一年都没着没落的。看着爹娘满足的笑容,看着孩子身上的新衣,看着妻子心疼的眼神,在外边受再大的苦,遭再大的罪,也值。
年,在大众心里,就是这样。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不了解中国文化,就搞不懂中国人对过年的热情。
说一千,道一万,过年过得是心态。心里若有攀比、嫉妒,年是过不好的;不光年过不好,日子也过不好。真要比,也要先自己跟自己比,看看现在的自己跟过去的自己有什么变化。这不是阿Q,而是要保持一个平和心态。贫富是客观存在的。富人过他们的富年去!穷人有穷人的过法,也乐在其中。
我小时候,家里日子清苦,过年是一年之中最开心的时日。一双新布鞋,一根红头绳,一件姐姐淘汰的棉罩衣,都能让我满心欢喜。一大家子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忙活,大扫除、祭灶、赶大集、蒸包子、蒸馒头、酱肉、祭祖、放鞭炮、吃饺子、拜年,直到正月十五,年,才算真正过完。荡漾在农家小院的欢乐声、人情味,即便已过去三十年,远在千里之外,也似乎侧耳可闻、伸手能触,那是让我铭记一辈子的情怀。
如今早已今非昔比,老百姓的生活可以用富足、安康来形容;就是特困家庭,也有社会各方送来温暖——欢欢喜喜过大年,一个都不能少。
这么看年、过年,就简单了——只要吉祥、愉快、欢乐,形式不拘,方式不限。
至于我的年么——
我亲朋不多,又不喜欢热闹,除了置办年货、看春晚外,还有两样是必须有的:一曰有花。我把家里的花草重新作了规整,新添置了龟背竹、红掌、绣球、海棠、蝴蝶兰、水仙等氛围感强的盆花,小屋子一下子生机勃勃不少;二曰煮字。没有远行的打算,可以安安静静地读读写写。读、写已经成为我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一天不能无。有了这两样,再有一碗粥、一盏茶、一碟小菜,我的这个龙年春节,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