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之墟（组诗）

月亮童年

往一面深渊里扔树枝

溶溶漾漾纹进心里

一双手的分岔泻出无数条河流

种下无数青稞子，在山谷

托举过时间车辇的桥梁，目睹了

月镰割痛耳朵时的闪烁

从眼睛里溢出

爱上童年丛林的湖水，映着夜的黑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去倒望

就容易把天空当成幕布

风扰乱所有的美意，路过麋鹿

就会迷路

从岩石上跌撞，流血

看见了曲折的鹅卵石滩

版图碎成一颗颗裸露的原石

没人知道缝里藏着多少偷窥的麦苗

有时得安静地坐下来，去仰望

密集着的星

把一场暧昧不明的倒影

当成生活刺痛的话柄

借着十几年前的晚风，回首

也许更容易着凉

假如过去的夜能够暖住一杯酥油茶的话

或许我该借给眼睛一点点亮光

如果再黑一点

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假如生活是场寂寞的涡旋

云穹弥漫，田野

是从麦芒上脱离的美意和苍凉

风游荡在沉沉雾霭中，在旷野上

抚慰住一个守园人的寂寞

风穿过月光的薄纱

提起守望者的裙裾，步入鸢尾花嵌满的小道

遗忘的西南之隅，无人

会去询问白刺花凋零的秘密

世外的事情

禁锢着一场刺鼻的芬芳

假如有一天我越过边界线

只身于荆棘的肆无忌惮，请在墓碑上刻下

一句，只要一句

“她曾被所有事物惦记过”

天明的时候日光会落下某些隐喻

在云层间，那吻过耳朵的风，盘旋

仿佛追赶着牧群

从栅栏的一端越向另一端，向死而生

假如生活是场寂寞的涡旋

用什么来祭奠一枚生命的繁华和零落，或许

等到尘埃落尽

等到麦香暗涌

等到……

山茶花之墟

你记得地震前的那座茶园吗？

每一朵每一瓣都流淌着清晨的泪珠

滚烫的日子里，我总记得这种湿漉漉的

湿漉漉的朝阳和车轨

那天我戴着斗笠迷失在雨雾中

记忆也变得潮湿，时间蒸馏着爱

当爱不顾一切暴涨起来，大江大河

只能把它沉进底端

连尖耸的礁石也把脾性藏起来，让花朵

从断桥下流淌而过，定居在江南

路过那个地方，是在一轮皓月之下

慵懒的虫鸣透露出一座山的迟钝

一张照片，拉长了影，白的一片黑的一片

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忍心野蛮生长的花骨朵识出车窗边

那扭头而去的落寞

更怕一朵压一朵落在身上生了根

我的心灵和园子一样荒乱，早已无法

在繁芜的记忆里托举出原初的温柔

等不到晨光攀上山崖

废墟上早已凝起了一颗一颗

深夜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