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街杨柳绿似烟,画出清明三月天。好似隔帘红杏里,女郎缭乱送秋千。"这是一个美丽而感伤的季节,漫山遍野的花都妖艳而张狂的绽放开来,仿佛要把积了一冬的能量都释放出来,难道这些花儿也懂得思念么?我携着同伴的手,好不容易才拖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带着满头的花屑从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地钻出来。许多年后母亲(婆婆)常常对我说,人死后是有英灵的,如同你父亲(公公),我一直坚信,冥冥中是他把你牵引到我的面前来的......
逝去的不能复生,只有那孤独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生者的记忆。那个美丽而忧伤的季节,父亲的墓前我邂逅了我的婆婆——一个善良而执着的女人。我读到了一个看似平淡却又深沉于心的爱情,我读懂了一个女人最大的善良与坚强,我感触到了一个母亲最伟大的忘我与奉献。
父亲因病突然猝死时,我的母亲刚刚迈出二十六岁如花的年龄,手里牵的是我的爱人(刚刚蹒跚学步的三岁幼儿)怀里抱的是还在嗷嗷待哺的叔弟;二十六岁的年龄,虽然做了母亲,却还正处懵懂无知时期,却因了父亲临死前那不瞑目的双眼,那句听似简单却用了毕生力气说出的话语“照顾好两个孩子”,而突然一夜之间长大、成熟、坚强,并用自己微弱的双肩顶起了一片天,撑起了一块地。
二十六岁的母亲是方圆百里的美人,是远近闻名手能生花的巧媳妇;父亲去世后,来家里劝母亲改嫁的人络绎不绝:“嫁了,就是一辈子,姓了她的姓,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母亲如是说。于是父亲的坟前常常能看到母亲悲痛欲绝的身影。
三十六岁的母亲逝去了昔日让人艳羡的娇美面容,却得到了让众人赞不绝口的惊叹声;一个独身的女人,把家持得井然有序,把一双小儿打扮得干净整齐;面对众人的赞叹声,母亲只淡淡的说:“只要是他交代过的事情,我都会做到”。而只有父亲坟前时的母亲才卸去了那份淡定与自若,把一颗颗满含无助与哀怨的泪水洒在了父亲的墓地。
四十六岁的母亲脸上留满了岁月的刻痕,也刻下了人们心目中的楷模。看着记录了父亲点滴却朝气蓬勃充满了青春,充满了阳光的两张面孔,母亲欣慰的笑着说:“我总算可以问心无愧的对他有个交代了”。只是母亲欣慰的笑容里却藏有了心事,父亲的墓地前,母亲呢喃细语,对父亲诉说着点滴的心事,母亲经常说:“完成了这两样心事,我也可以去看你了。”
于是那个忧伤而美丽的季节,我从花丛中钻出来突然出现在了母亲的面前。母亲说那个忧伤的季节因为我那张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而美丽灿烂无比,当我正为自己在这样的场景突然介入的毫不掩饰的笑声而懊恼不已时,母亲已热情的为我拂去满头的花屑,我跟着同伴怯怯的叫她婶娘.当母亲发现他随后而至的儿子竟也熟识的跟我打着招呼时,眼睛里竟绽放出了光彩。
五十六岁的母亲,满脸安详的光晕竟又焕发出了二十六岁时的光彩,逐现老态的身姿在人们的拥护中却骄傲,从容,自信无比."活着我是幸福的,因为有儿子媳妇们的爱;死去,我也是幸福的,我可以与他团聚,让他补偿对我的爱"母亲感叹道。而父亲的墓地前,带着孙儿、孙女们的母亲总是满含内疚的说:“带着孙子们来看了,只是现在的生活这么好,你确享受不到......。”然后母亲又会对我们兴致勃勃的指点,将来她仙逝后,要把她葬在父亲的那一边。
守侯着的是那份永恒的真情,支撑着的是那深沉于灵魂深处的爱意,谁人能说得清楚阳与阴、生与死之间有何种相互依赖的关系呢?父亲的墓地前,我默默的对父亲说:“谢谢您,在天有灵的父亲,谢谢您把我带到这个家庭;在这里我也对你许诺,定让母亲幸福、安详的度过晚年,并替母亲继续做好你对她所交代的事情。